夜行云将那张写着密信的纸条碾成齑粉,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寿宴?”夜行云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没有半分暖意,“钱知府的寿宴,本王岂能缺席?”
他转身,径直走向阿缘的房间。
阿缘正趴在桌上,小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研究着王大厨刚出笼的水晶虾饺。
那小模样,仿佛在思考一个人生难题:到底先吃哪一个,才能显得自己吃得比较慢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夜行云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阿缘。”
“嗯?”阿缘抬起头,小嘴里还叼着一只晶莹的虾饺尾巴,腮帮子鼓鼓的。
“晚上带你去吃大餐。”夜行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阿缘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比聚福楼还好吃?”
“有过之而无不及。”夜行云看着她,“不过,得守个规矩。”
阿缘立刻坐直了,一脸严肃。
“到了那儿,想吃什么,就指给本王看。”夜行云顿了顿,补了一句,“想说什么,也直接说,不用藏着掖着。懂了?”
阿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后半句她没太琢磨,但前半句她听得明明白白——想吃什么,就指!
这规矩,她可太喜欢了!
…
入夜,盐州知府府邸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堂前的广场上,宾客云集,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盐州城内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几乎都到齐了。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中,一辆低调奢华的王府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
周遭的喧嚣停了。
夜行云一袭玄色锦袍,缓步下车。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个穿着朴素布裙的小女孩,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扫描全场。
“恭迎宸王殿下!”钱万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脸谄媚,“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啊!”
“钱大人客气。”夜行云淡淡颔首,冷眼扫过周围。
目光触及的盐商,下意识垂下头,心里直打鼓。
宴席设在巨大的暖阁中。
夜行云被请到主宾席,紧挨着主位上的钱万金。阿缘则被他按在身边的位置,面前是一张专门为她设的小桌,上面已经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点心。
钱万金频频举杯,嘴里说着奉承话,眼睛却不停地给在座的盐商们使眼色——看,没事儿!宸王殿下就是来混口饭吃,大家放轻松!
夜行云鸟都不鸟他。
他不喝酒,也不搭理任何人。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一只拆好的蟹钳肉,放进阿缘面前的小碗里。
“这个好吃吗?”
“好次!”阿缘头也不抬,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他又夹起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乳鸽腿。
“这个呢?”
“也好次!”
满堂宾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傻了。
这……这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修罗王爷?此刻竟专心致志地给一个小丫头喂食?
这画面,太诡异了。
有脑子活泛的,已经开始心里犯嘀咕:“这什么路数?敲打?示威?还是……这位爷有什么特殊癖好?”
钱万金的笑容已经彻底僵在脸上。他精心营造的“兄弟们别怕,有我”的氛围,被夜行云这一个“全世界都与我无关,我只管喂饭”的骚操作,搅得稀碎。
阿缘可不管这些。
她的世界里只有美食。小脸吃的红扑扑,幸福得直冒泡。
干掉一整盘桂花藕后,她满足地打了个小饱嗝,总算有空抬起头,打量这个亮晶晶的大厅。
她看见了珠光宝气的贵妇,看见了油光满面的商人,也看见了他们身上乱七八糟、纠缠不清的黑线。
啧,没劲。跟蜘蛛网似的。
她的目光继续移动,最后,落在了主母席位。
那里坐着一位妇人,衣着华贵,脸却白得像纸,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她全程一言不发,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正是知府夫人。
阿缘眨了眨眼,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在她眼中,一根线,从知府夫人的心口直直地延伸而出。
那不是代表阴谋算计的黑线,而是一根……鲜红如血,明亮到几乎刺眼的……红线!
这根代表着真挚、热烈情感的红线,坚定地穿过满堂宾客,穿过高墙府院,一路向着城外延伸。
它所指的方向……
是黑石滩!是那个盐枭头子张海的地盘!
阿缘的小嘴微微张开,连最爱的杏仁酪都忘了挖。
她小小的世界观,受到了降维打击。
这什么情况?这红线牵错人了吧?!
这个病歪歪的坏蛋夫人,怎么会和那个满脸横肉的坏蛋头子,连着这么一条漂亮得不像话的线?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做贼似的,悄悄拽了拽夜行云的衣袖。
夜行云侧过头,垂眸看她。
“王爷……”阿缘凑到他耳边,“那个……坐在那儿,快要病死的夫人……”
夜行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她身上有一条好漂亮的红线,”阿缘的声音困惑,“连着……连着城外那个有很多船的、臭烘烘的码头!”
夜行云端着茶杯的手,动作顿了一下。
张海……与知府夫人?
荒谬。
但,她不会说谎。
他的目光落在还在那唾沫横飞的钱万金身上。
夜行云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恰好打断了钱万金的话。
全场,瞬间安静。
“钱大人,”夜行云唇边噙着淡笑,“本王久居京城,倒是孤陋寡闻了。方才听人说起,盐州城外,有个诨号‘海龙王’的枭首,很有几分豪勇?”
话音刚落——
“啪嗒!”
主母席上,知府夫人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阿缘的小手猛地抓紧了夜行云的衣袖,声音带着颤音:“王爷!那根红线……它在抖!它在发疯一样地抖!”
够了。
夜行云心中冷笑,看向脸色瞬间惨白的钱万金。
他缓缓开口,“钱大人,令夫人的手,似乎不太稳啊。”
他顿了顿,凤眸微挑,“是身子不适,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名字?”
钱万金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在座的宾客也都不是傻子,瞬间嗅到了空气中那股名为“惊天丑闻”和“致命杀机”的味儿。
原本热络奢华的寿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死一样的寂静。
夜行云缓缓站起身,俯视着摇摇欲坠的钱万金。
他甚至没再多看一眼,而是弯腰,从桌上捡起一块阿缘没来得及啃的芙蓉糕,塞进她手里。
“走了。”
他拉起阿缘,在全场窒息般的注视中,向外走去。
经过面如死灰的钱万金身边时,他脚步未停,低声说:
“你的‘寿礼’,本王收下了。”
……
回到望江楼,气氛压抑。
夜行云坐在窗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王爷。”
玄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讲。”
“属下派人盯梢,宴会一散,便有一名丫鬟从知府后院角门溜出,行迹可疑,已被截下。”
“搜到了什么?”夜行云头也不回。
“身上并无信件银钱。”玄影呈上一件东西,“只在她怀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方素白的手帕。
手帕上,用红色的丝线,绣着一幅不算精致、却针脚细密的图案。
图案上,只有一条栩栩如生的——
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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