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地上的黑血还在冒着细微的白烟。
龙椅之上,夜承盯着那滩血,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太后,眼底掠过一丝阴狠,随即换上了那一贯温吞的笑意。
“看来这只猫年岁已高,突发恶疾。”夜承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来人,把这脏东西扔出去,莫要扰了太后的寿宴。”
太监总管尖着嗓子应了一声,几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上来,用最快的速度将死猫卷走,又有人端来清水泼洒冲刷。
只是那股腥味,怎么也散不去。
太后死死抓着扶手。皇帝给了台阶,她必须下。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那口涌上喉头的气咽了回去,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阿缘身上。
今日之辱,不死不休。
大殿内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歌舞早已停歇,只有杯盏碰撞的细微声响。
“陛下。”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镇国公安远山从席间大步走出。他一身紫蟒袍,腰悬玉带,花白的胡须随着步伐颤动,周身带着久经沙场积攒下的煞气。
他先是向夜承行了一礼,随后猛地转身,手指直指夜行云那一桌。
“太后寿宴,乃国之大典!宸王纵容不知来历的野丫头在大殿喧哗戏弄太后。”
安远山双目圆睁,满脸正气凛然:“臣请陛下治宸王御下不严之罪!将这妖女拿下,以正宫规!”
这一番话,避重就轻,绝口不提那糕点里的剧毒,只咬死阿缘“失仪”。
夜行云单手支颐,眼皮都懒得抬。
他手里捏着一颗剥好的葡萄,指尖轻轻抵着阿缘的下唇,示意她张嘴。
阿缘乖乖吃掉,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动着。夜行云另一只手搭在她的后颈上,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那块软肉。
至于在那狂吠的镇国公?
空气罢了。
阿缘嚼着葡萄,原本缩在夜行云身后,感觉到那股如同实质的恶意视线,她忍不住探出半个小脑袋。
黑白分明的瞳孔里,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原本辉煌的大殿变得灰暗阴沉,视线落在安远山身上。
“唔……”阿缘嫌弃地皱起鼻子。
好丑。
比刚才那只粉色刺猬还要丑。
她的视线顺着安远山往上看。
忽然,阿缘愣住了。
“咦?”
夜行云感觉袖口被轻轻扯了两下。他侧过头,对上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
“怎么?”夜行云声音慵懒,带着漫不经心的宠溺。
阿缘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安远山,然后手指向上移动,指向高台上的太后。
“饲养员,”阿缘的声音软糯,透着浓浓的不解,“为什么那个太后和那个老头中间,会有那么粗的一根黑线连着呀?”
在她的视野里,一根手腕粗细的黑线,从安远山身上延伸出来,一路蜿蜒向上,连在了太后身上。
安远山正说得慷慨激昂,准备历数夜行云的十大罪状,乍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暴怒。
“妖女!死到临头还要装神弄鬼!”安远山怒发冲冠,指着阿缘咆哮,“什么黑线白线!简直是一派胡言!”
全场死寂。
百官面面相觑。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大家可能只当是疯话。
但刚才的一幕,在坐的这些人也不是傻子。
此刻她说这两人“连着”……
无数道隐晦的目光,在太后和镇国公之间疯狂乱飘。
阿缘眨了眨眼。
她觉得这个老头好笨,明明那么粗的线就在那里,怎么会看不见呢?
“真的有呀。”阿缘从夜行云身后走出来一步,认真地比划了一下,“就在你们屁股后面连着,还在动呢。”
她歪着头,努力搜刮着贫瘠的词汇量,想要描述得更精准一点。
“而且那根线还在变粗,越来越紧……”
阿缘眼睛一亮,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比喻。
她看着面色铁青的太后和安远山,天真无邪地给出了致命一击:
“就像我们村口,那是春天的时候……大黄和小黑打架,屁股连在一起,怎么拉都拉不开的那种野狗一样!”
“噗嗤。”
一声轻笑,突兀地响起。
夜行云肩膀抖动,竟是笑出了声。他当然知道那根线在阿缘眼里代表着什么——就是阴谋。
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个比喻。
太后和镇国公。
野狗。
“哈哈哈哈……”夜行云笑得肆无忌惮,手中的酒杯震得酒液飞溅,“妙!妙极!”
啪!
一声脆响。
太后手中的佛珠,竟被生生捏断。
太后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那种表情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的惊恐与羞耻。
安远山更是如遭雷击。
他身为镇国公,位极人臣,一生都在经营名声。
此刻,他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围观的畜生。
龙椅上,夜承依旧端坐,只是那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抓紧了龙袍。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太后,眼底的阴冷几乎要溢出来,但在那一瞬间,竟然还有一丝诡异的快意。
“住口!!”
安远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老脸涨的通红,那是极度恼羞成怒后的疯狂。
“妖女!你这是找死!!”
他指着指向阿缘,气的浑身剧烈颤抖,“今日老夫就要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孽!”
高台之上,太后也顾不得仪态,尖利的声音几乎破音:“来人!哀家要这贱婢死!立刻!马上!把这满嘴喷粪的野丫头拖出去杖毙!!”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大殿四周护卫,手持寒光凛凛的利刃,杀气腾腾地将夜行云那一桌团团围住。
“杀!”领头护卫低喝一声,没有半句废话,数十把长刀带着刺耳的破风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劈向阿缘!
百官惊骇后退,更有胆小的文官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这是真的疯了。
在这刀光剑影的风暴中心。
夜行云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以及眼底那片尸山血海般的猩红。
“被说中了就要杀人灭口?”
夜行云缓缓起身。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劈来的刀锋,只是单手揽住阿缘的腰,将她稳稳地扣进怀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抬起。
原本缠绕在他和阿缘手腕间那根看似脆弱的红线,在这一刻,骤然绷紧,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鸣。
一股暴虐到极致的罡风,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本王倒要看看。”夜行云揉了揉阿缘的头,“谁敢动我的宝贝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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