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些刺眼。
阿缘睁开眼,没有预想中的天旋地转,也没有血腥气。
头顶是绣着云纹的青色承尘,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
她眨了眨眼,脑子里像刚被大雪洗过的荒原,白茫茫一片。
我是谁?这里是哪?
“咕——”
肚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鸣,瞬间打断了她关于“哲学三问”的思考。
饿。
喉咙干得冒烟。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黑袍金边,靴底踩在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跳点上。
夜行云在床前三步停下。
他看着床上那个呆坐着的小小身影,扣着碗沿的指尖抖了抖。
醒了。没死。
紧绷了三天的神经一松,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嫌弃的庆幸。
他上前一步,把冒着热气的白玉碗递过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喝了。”
阿缘抬起头。
视线相撞。
夜行云预设了无数种反应:讨好、惊恐、哪怕是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但都没有。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溪水,倒映着他的影子,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下一秒,阿缘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整个人猛地往床角一缩!
“啊!!”
她顺手抄起硬邦邦的瓷枕横在胸前,把自己缩成一团:“别过来!你别过来!”
声音发抖,带着哭腔。
夜行云眉头死锁:“阿缘,别装疯卖傻。过来。”
“走开!你有毒!!”
阿缘死死贴着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在她的视野里,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
他周身缠绕着浓稠的黑雾,那是杀了成千上万生灵才会凝聚的煞气。黑雾里,无数冤魂张牙舞爪,正等着开饭。
这哪是人,这就是个行走的乱葬岗!
夜行云看着她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莫名一沉。还没等他发火,手腕上的红线突然红光大盛。
“嘶……”
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炸开。
夜行云闷哼一声,手里的药碗晃了晃,滚烫的药汁溅在手背上,他也浑然不觉。
这是……她的恐惧?
她在怕他?怕到这种生理性呕吐的程度?
“你看得见我?”夜行云顶着剧痛,强行逼近一步,眼底戾气翻涌,“我是谁?”
阿缘吓得闭上眼,手里的瓷枕乱挥:“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你身上好黑……全是血!你要吃人!”
全是血。
夜行云脚步顿住。太医的话像回旋镖一样扎进脑子:*可能会变傻,或者忘了前尘往事。*
真忘了?
一种荒谬的愤怒涌上心头。他耗尽半身精血守了三天三夜,就换来一句“你是谁”?
“把眼睛睁开。”夜行云把药碗重重搁在床头柜上,“磕嗒”一声脆响,“看着我。”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就在指尖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阿缘猛地睁开眼。眼底金光一闪而逝,这一次,她没有躲,而是死死盯着他的胸口。
那里有一根极粗的红线。
但这根线不是连向任何人,而是死死勒住了他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紧,几乎要嵌进灵魂里。
窒息。自毁。
“你的线……”阿缘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指向他的心口,“为什么要勒死你自己?”
夜行云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低头。
胸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但他感觉到了。那种经年累月伴随他的、穿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一样的窒息感,在这一刻被她一指头戳破了。
“你在胡说什么?”夜行云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好疼啊……”阿缘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看着那根线,“你不疼吗?都勒进肉里了……好多血……”
她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让夜行云感到毛骨悚然的——怜悯。
来自神明的怜悯。
“闭嘴!”
夜行云暴喝一声,猛地扣住她的肩膀。
阿缘被吼得一抖,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张嘴就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唔!”
夜行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咬伤,而是红线反馈回来的痛楚——那是阿缘此刻心里翻江倒海的惊惧和排斥。
她在抗拒他。从灵魂深处觉得他脏,觉得他危险。
这种认知比凌迟还疼。
夜行云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阿缘立刻缩回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蚕蛹,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瑟瑟发抖。
屋内死寂。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急一缓,错乱交织。
夜行云盯着那个颤抖的“蚕蛹”,胸口起伏剧烈。
手腕上的红线还在一跳一跳地疼,仿佛在嘲笑他:只要他在这里多待一秒,她就多恐惧一分,他就要多挨一刀。
真行。
夜行云气极反笑。
忘了他是谁,却还记得怎么往他心窝子上捅刀子。
“好。”他点点头,目光阴鸷地扫过那个药碗,“不认识我是吧?那你就饿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袍翻飞,带起一阵冷风。
“砰!”
房门被重重甩上,震得窗纸都在抖。
门外。
玄影像根木头一样杵着,见自家王爷出来时脸色黑得像锅底,立刻低下头。
“王爷,姑娘她……”
“疯了。”夜行云冷冷吐出两个字。
玄影一愣,手按刀柄:“属下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
夜行云站在廊下,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和手腕上的余痛。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那只“蚕蛹”似乎正在悄悄爬出来找吃的。
刚才那一瞬间,她指着他心口说“你不疼吗”的时候,夜行云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酸涩。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去叫人把王府所有的墙都加高三尺。”夜行云突然开口。
玄影茫然:“啊?”
“还有。”夜行云磨了磨后槽牙,眼神凶狠,“把府里所有的尖锐硬物都包起来,墙上、柱子上,全都包上棉花。”
玄影目瞪口呆:“王爷,这是为何?防刺客撞墙?”
夜行云冷哼一声,大步往外走,声音阴恻恻地飘过来:
“防傻子撞死。”
屋内。
阿缘确定那个可怕的黑雾怪物走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肚子又叫了一声,委屈巴巴的。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香味。目光落在床头柜那碗已经半凉的药上。
虽然很难闻,但是……应该能喝吧?
阿缘伸出手,刚碰到碗壁,心脏突然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茫然地捂住胸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小声嘀咕:“那个黑怪物的背影……怎么有点像红烧肉没吃到的感觉?”
好难过。
比饿肚子还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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