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路比来时轻快得多。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着脚步移动，像跳动的碎金。温景然穿着新裙子，帆布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敞亮。
“奶奶肯定在院子里等我们了，她说要给你炖鸡汤补补。”陆星辞走在旁边，手里拎着出院时带的东西，脚步轻快。
“又要麻烦奶奶了。”温景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他吃的住的用的，全靠陆家祖孙照拂，心里的感激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
“不麻烦，我奶奶就喜欢你这样乖巧的孩子。”陆星辞侧头看他，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微微泛红的脸颊照得格外清晰，“比我小时候省心多了。”
温景然忍不住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陆星辞！”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朝他们跑来，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飞扬，跑近了才看清，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亮得像星星。
“还真是你啊，我以为看错了呢。”女生停在他们面前，喘着气，目光在温景然身上转了一圈，眼睛瞬间亮了，“哇，这位是？”
“她叫苏清沅，是……朋友。”陆星辞的耳朵不知何时红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
“朋友？”女生促狭地挑了挑眉，伸出手拍了拍陆星辞的胳膊，“行啊陆星辞，藏得够深啊，这么好看的朋友我们怎么从没见过？”她转向温景然，笑容更灿烂了，“你好呀苏清沅，我叫林晓雨，是陆星辞的同班同学。”
温景然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也轻轻握了上去。林晓雨的手很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和他自己素净的指尖截然不同。
“你好。”他轻声回应，声音还有些腼腆。
“你长得真好看！”林晓雨毫不吝啬地夸赞，拉着他的手不肯放，“跟陆星辞这闷葫芦可不一样，你是哪里人呀？怎么从没在镇上见过你？”
她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和温景然用的沐浴露味道不同，更像院子里新开的栀子花，浓烈又鲜活。
“我……”温景然刚想回答，就被林晓雨抢了话头。
“你是他女朋友吧？”林晓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故意让陆星辞能听到，“我就说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不是！你别瞎说！”陆星辞的脸“唰”地红了，慌忙摆手，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就是普通朋友，她……她暂时住在我家。”
“住在你家？”林晓雨笑得更暧昧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谁信啊？”
“真的是朋友！”陆星辞急得差点跳起来，反复解释，“她身体不好，暂时没地方去，我奶奶让她住下的。”
温景然站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女朋友”？这三个字他从未听过，听起来像是某种称谓，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陆星辞慌乱的样子，似乎不是什么不好的词，可也绝不像“同学”“朋友”这样简单。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林晓雨看陆星辞急得快冒烟了，终于放过他，重新拉过温景然的手，“苏清沅，你别理他，他就这样，脸皮薄。”她上下打量着温景然，“你是不是还没上学呀？看着比我们小几岁呢。”
温景然摇摇头：“我……没上过学。”在温家，他学的是经史子集、骑射武艺，和这个世界的“上学”显然不是一回事。
“那太可惜了。”林晓雨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下周我们就开学了，你要是没事，要不要来我们班旁听？陆星辞画画好，我成绩还行，我们可以教你呀。”
温景然愣住了。上学？去他们说的那个“学校”？他想起陆星辞课本上的字，想起那些还没认全的拼音，心里竟生出一丝期待。
“她……她可能不太方便。”陆星辞替他回答，大概是觉得让一个连现代常识都不太懂的人去学校，太过唐突。
“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当去玩嘛。”林晓雨不以为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撕下笔写了个地址递给温景然，“这是我们学校的地址，下周一早上八点，我们在门口等你，好不好？”
温景然看着纸条上清秀的字迹，又看了看林晓雨期待的眼神，心里的犹豫渐渐被好奇取代。他想多了解这个世界，想认识那些课本上的字，或许，去学校是个好办法。
“我……考虑一下。”他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兜里。
“太好了！”林晓雨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先回家了，我妈让我买酱油呢，下周见！”她冲两人挥挥手，转身跑远了，高马尾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弧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陆星辞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只剩下耳根还有点红。
“她就这样，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尤其是刚才“女朋友”那茬，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尴尬。
“她很热情。”温景然倒是觉得林晓雨挺好，直率又亲切，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
陆星辞“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脚步似乎快了些。
温景然跟在他身边，手里攥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心里有些乱。去学校吗？那里会有更多像林晓雨这样的人吗？会有更多他不懂的东西吗？
“你要是想去，就去看看吧。”陆星辞忽然开口，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学校里也没什么，就是上课、看书、和同学玩。”他顿了顿，补充道，“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
温景然抬起头，看到陆星辞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认真，心里忽然安定了。
“好。”他轻轻点头。
或许，去学校看看也不错。
至少，那里有陆星辞熟悉的世界，有他可以依靠的身影。
两人继续往老宅走，路上没再说话，却不像刚才那样拘谨了。风吹过，带来院子里月季花的香味，温景然摸了摸兜里的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感，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他不知道，这个看似偶然的小插曲，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原本平静的生活里，漾起更大的涟漪。而那个叫“学校”的地方，将会是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另一扇门。
老宅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前方，青瓦白墙在绿树掩映下，透着熟悉的温暖。温景然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心里忽然很想快点见到奶奶，快点闻到那锅鸡汤的香味。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不用刻意寻找，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人心里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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