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抬头望着小镇牌楼上写着的青林古镇四个字,这镇名倒是与它处不一样的,到底存世了多少年才配得上一个“古”字。
这类人思绪万千之时,一名背着书篓、举着火把、素衣书生打扮的俊秀青年慌慌张张地也跑到了牌楼下。
见李然目光投来,对方倒是落落大方地见了个书生礼,才道:小哥儿,也是来借宿的?
李然微微挑起眉头,点头笑道:你这人倒是胆大,我走夜路尚需一把铁剑壮胆,你这人背个书篓就敢只身乱闯。
实不相瞒,在下一介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怕耽搁了赶考的时间,只好加些脚程,不想错过了夜宿之地,见此处有火光便壮着胆子来瞧瞧。
在下燕赤霞,一介游侠。对此情节,李然倒也没有追问翻,随口编了个名字,算是自我介绍了。
书生脸上自然的笑意骤然僵硬了几分,学着李然拱手怯声道:在……下……宁采臣。
啥?你叫什么名字?李然手中的缰绳差点滑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文弱书生。
宁采臣被李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在、在下宁采臣,钱塘人士...
李然倒吸一口凉气,又抬头望了眼牌楼,确定是青林古镇四个大字,而不是灵若寺,这才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待会儿不要再见到聂小倩...
小哥,你说啥?宁采臣有些怯声地好奇问道。
李然抬首看了书生一眼,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这年头,能够到处乱窜的所谓剑客、刀客、侠客,可没什么好名声,虽不尽然都是手上沾染人命的角色,但狠辣却是底色。
再看宁采臣神色中遮掩不住的怯生生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娶婆姨了吗?李然随口问道,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宁采臣闻言,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憨笑:哦,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去年娶了两房,今年又纳了一房。小哥你呢?
李然给了宁采臣一个白眼,他本想说自己尚未娶亲,但想到诡界坞堡里那七个有名份、两个还没名分的妻房,最终还是没出声...
恰在此时,一位提着灯笼的老者从两人身后出现,出声询问道:两位是要借宿?
李然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他竟没察觉这老者是何时靠近的!灯笼昏黄的光照在老者的脸上,映出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浑浊的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老丈是这镇上的人?李然警惕地问道,同时不着痕迹地与老者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老朽是镇上的更夫,见两位在镇口徘徊,想必是错过了宿夜之地的外乡人。
说到这儿,他晃了晃手中的灯笼:若不嫌弃,镇东还有家废宅院可以将就过夜。”
“废宅院怎么住?行走在外,自不能太过节省,身体才是本钱,镇上可有客栈?”
老更夫表情有些愣然的望着一身狗大户豪气势的李然,随即点头道:“即是如此,镇东边有家客栈或还开着门。
宁采臣闻言大喜:多谢老丈指点!燕兄,我们...
李然抬手打断宁采臣的话,眼睛紧盯着老者手中的灯笼。那灯笼纸上画着一只鸟儿,在火光映照下栩栩如生。
老丈这灯笼上的画倒是别致,在哪儿买的?李然试探道。
老者低头看了看灯笼,笑道:这是镇上柳画师闲暇时间里做的,乡下人作的物件,值不了几个钱的。
宁采臣听两人对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眼下说到灯笼,倒是好奇的想凑近细看,或许能长些见识,却不想被李然一把拉住: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些找地方歇脚吧,灯笼的事儿,明天再说。老丈,烦请带路。
老者点点头,转身向镇内走去。李然牵着骡子跟上,宁采臣则好奇地东张西望跟在后面。
走入镇中,李然立刻察觉不对劲。虽已是深夜,但这青林古镇未免太过安静,连声犬吠都听不见。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每户人家门前都挂着白灯笼,上面画着各式图案,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更诡异的是,李然注意到这些灯笼下的地面上,都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有人定期泼洒某种液体后留下的污渍。
老丈,这镇上怎么家家户户都挂白灯笼?李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老者头也不回: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青林镇有个传统,每月十五要挂白灯笼祈福,今日恰是十五。
李然眯起眼睛,来到此界,随身的电子日历早成了过去式,浑浑噩噩的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才是正常现象,当然底层的乡坤、自耕农在意的是节气,谁特么的每月数日子过?
正思索间,老者在一栋两层木楼前停下,楼前挂着块褪色的招牌,上书悦来客栈四个大字。
李然见此四字,不由的咂巴了一下嘴,发现与镇上其他房屋不同,这客栈门前挂的是红灯笼,在一片惨白中显得格外的……特别。
到了。
老者敲了敲客栈大门:马掌柜,来客人了!
门一声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探出头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李然背上的剑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李然满是无语的打量着对方,心头儿却是骂咧道:“ 正常店家的掌柜能长这样?你确定这不是个黑店?”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马掌柜声音粗犷,与他的外貌十分相称。
宁采臣上前一步:掌柜的,我们要两间客房...
一间就够了。李然打断道,我与这位宁兄弟一见如故,正好秉烛夜谈。
宁采臣惊讶地看向李然,心说“我们好像没有熟到这般程度吧”,刚要说话,却被李然一个眼神制止。
马掌柜皱了皱眉:客官,本店房间宽敞,何必挤在一处...
怎么?世道艰难,出门在外不能节省一点吗?李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抛了过去。
这让身后的更夫老者的脸上,又是闪过了一丝惊愕,心道:“ 这人儿怎么如此善变?刚才说不缺银钱的,不是你吗?”
马掌柜接过银子,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客官说笑了,楼上请!
他侧身让开通道,对老者点点头,老周,辛苦你了。
老者——原来姓周——摆摆手,对李然二人道:两位客官好生休息,老朽继续巡更去了。
说完便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李然盯着老周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跟着马掌柜上楼。宁采臣则好奇地打量着客栈内部,不时发出惊叹。
燕兄,这客栈装潢倒是讲究,你看这雕花...宁采臣指着一处木雕正要评论,却被李然一把拽进客房。
关上门,李然立刻检查房间各处,甚至掀开床板查看。宁采臣看得莫名其妙:燕兄,你这是...?
不想死就闭嘴。李然低声道,确认房间没有异常后,才示意宁采臣坐下,宁兄,你当真只是路过此地?
宁采臣一脸茫然:自然是真的。我赴京赶考,途经此地...
那你可知道这青林古镇的来历?李然追问道。
宁采臣摇摇头:从未听说过。燕兄为何如此紧张?莫非这镇子有问题?
李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大半个镇子的景象。月光下,仿佛有无数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客栈。
宁兄,你注意到没有,这镇上太安静了。李然低声道:而且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你是说那些白灯笼?宁采臣脸色一变,燕兄莫要吓我!老丈不是说那是祈福的传统吗?
你见过用血祈福的?他转身面对宁采臣,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天亮我们就走。
宁采臣这才意识到,来时的路上,腥味比较浓郁,当下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两人简单洗漱后,和衣而卧。李然将剑放在枕边,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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