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时,夕阳正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傅承愈与阿维隆国主并肩走在长廊上,廊外的石榴花正开得热烈,一簇簇红得似火,映着两人的衣袍,更显气度不凡。
“说起来,”阿维隆国主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宫墙外侧的民居方向,那里炊烟袅袅,隐约能看见青瓦屋顶上的鸱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就在这宫墙附近。”
傅承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片区域多是世家旧宅,巷道纵横,藏着不少百年以上的老院子。“国主对京城记得倒是清楚。”他语气平和,带着几分探究。
国主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边缘的云纹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毕竟住过三年,有些画面总记得牢。”他抬眼看向远处的天际线,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深棕色的瞳孔里,漾开一层暖意,“那时候住的院子不大,推开后窗,能看见墙外有棵老海棠树,树干很粗,要两个小孩才能合抱。春天开起花来,满树都是粉白的花,风一吹,就像下了场花瓣雨。”
他说得仔细,却没提具体住在哪座宅院,只说是“宫墙附近”,语气里的怀念却藏不住。
傅承愈闻言,心里大概有了数。那片区域确实有不少老海棠树,多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只是不知国主说的是哪一棵。“既然记得这么清楚,改日得空,我带你往那边走走,说不定能寻到那棵海棠树。”
“那就多谢殿下了。”国主拱手道谢,眉宇间的疏离又淡了几分,“其实也不必特意寻找,能远远看看那片街巷,就觉得亲切。”
两人一路往外走,从皇城的规制说到市井的风俗,竟意外地投缘。傅承愈原本对这位突然到访的异域国主还有几分戒备,此刻见他谈吐坦诚,对中原的风土人情也颇有了解,心里的防备渐渐卸下。他发现这位国主虽年轻,却对商贸之道有着独到的见解,说起西域与中原的物产互补,条理清晰,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西域的良马性子烈,却耐力极佳,若是能引入大晟,改良军马品种,对边防大有裨益。”国主说起正事时,眼神锐利了几分,“而大晟的丝绸与瓷器,在西域诸国向来是珍品,若是能开通商路,两国都能得利。”
傅承愈点头赞同:“国主说得是。只是西域商路常年被部族把持,开通不易,不过只要两国心意相通,总能找到法子。”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皇城正门。街上的行人见了傅承愈的仪仗,纷纷避让,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身边的异域男子,目光里有好奇,却无恶意。
“殿下,这京城的繁华,比我记忆里更甚。”国主看着沿街的商铺,布庄的幌子在风中摇曳,酒肆里传来喧闹的笑谈,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小时候只在住处附近走动,倒不知外面这般热闹。”
“国主若是喜欢,我便带你多转几日。”傅承愈示意随从不必紧跟,只带着国主往东边的街巷走去,“这边多是老字号,有些铺子从太祖年间就开着,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的规矩。”
他们走过贩卖字画的书斋,老板正挥毫泼墨,写下“海纳百川”四个大字;路过捏糖人的小摊,老师傅手巧,三两下就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巷尾的茶馆里,说书先生正讲着“张骞通西域”的故事,听得满座喝彩。
阿维隆国主看得认真,偶尔停下脚步询问,傅承愈便一一解释,从笔墨纸砚的讲究说到民间传说的由来。夕阳渐渐沉落,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映着青石板路,比白日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时候不早了,”傅承愈看了看天色,“我已在玉商阁为你备了住处。那里是京城最好的客栈,楼下便是玉器集市,国主若是感兴趣,夜里也能下楼转转。”
阿维隆国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殿下费心了。”
玉商阁果然名不虚传。楼阁依山而建,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虽说是客栈,却比许多官员的府邸还要雅致。二楼的客房推窗可见月下的护城河,河面上画舫摇曳,传来隐约的丝竹声。房间里的陈设更是考究,紫檀木的桌椅,青瓷的茶具,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处处透着中原的雅致。
“这里甚好。”国主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语气里满是满意,“比我记忆里住的地方雅致多了。”
傅承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望着月色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有着一半中原血脉的异域国主,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遥远。他此次前来,除了贸易,大约也真的是想在这片故土上,寻回些失散的记忆。
“国主早些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去我府邸转一转。”傅承愈拱手告辞。
“多谢殿下。”
待傅承愈离开,阿维隆国主才转身走到桌前,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片压平的海棠花瓣,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他指尖拂过那片花瓣,目光望向窗外宫墙的方向,低声呢喃:“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窗外的月色温柔,照着这座他阔别多年的城,也照着两个即将因这片土地而产生更深交集的人。而那棵记忆里的海棠树,或许正在某个不知名的院落里,静静等待着故人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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