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江树一步步走向玉玉商阁客栈。客栈的灯笼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他心里的寒凉。
以为重逢是执念的终点,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的坚持就是一场独角戏。
顾非晚对他的好,是对“当年救过的小男孩”的善意;而她对傅承愈的在意,才是藏在心底的情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找的是“顾非晚”,其实找的不过是童年里那个让他心动的瞬间,是他自己不肯放下的执念。
这几日阳谷江树待在玉商阁的厢房里,鲜少出门。齐王将画像交与阳谷江树后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而他看见画像中已添眸色的少女也……
窗外的蝉鸣聒噪,他却总对着棋盘发怔,手里的黑子悬在半空,半天落不下去。仆从端来的茶换了三回,从滚烫到微凉,他竟一口未动。
仆从跟着他多年,见主子这般失魂落魄,心里早已明镜似的。那日与顾小姐吃茶回来,国主的脸色便从未舒展过,夜里常听见他在帐内翻来覆去,偶尔还会低唤“糖葫芦”之类的字眼,带着说不出的怅然。
这日午后,仆从端来新沏的碧螺春,见阳谷江树又对着空棋盘出神,终是忍不住开口:“国主,您这几日茶饭不思,可是为了顾小姐的事?”
阳谷江树抬眸,眼底带着几分疲惫:“无事。”
仆从却没退下,反而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奴才这几日托人打听了些事,或许……能让国主宽心些。”
阳谷江树的指尖动了动:“什么事?”
“是关于顾小姐的。”仆从观察着他的神色,缓缓说道,“奴才找相府的老仆打听了,顾小姐虽与齐王殿下走得近,却并未定下婚约,更未曾婚配。京城里虽有传闻说二人情投意合,但终究没个实据。”
阳谷江树握着棋子的手猛地收紧,黑子险些从指间滑落。他怔怔地看着仆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她们并未婚配?”
“千真万确。”仆从点头,语气肯定,“听说顾丞相虽属意齐王,但皇家与相府的婚事,总要陛下点头才算数。再者,齐王殿下至今未向陛下请旨,婚事自然作不得数。”
阳谷江树的眸色动了动,像是蒙尘的星子忽然被拂去尘埃,透出微光。他想起那日傅承愈替顾非晚拢发、袖中牵手的模样,那般亲昵自然,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情定之人,竟……只是未言明的心意?
“国主,”仆从见他神色松动,趁热打铁道,“您是阿维隆的国主,与大晟商议贸易之事,本就该面见陛下。依奴才看,您不妨借着商议两国盟约的由头,请陛下赐见——”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怂恿:“您想啊,阿维隆与大晟联姻,本就是巩固邦交的美事。您若在陛下面前提及心意,许以优厚的贸易条件,再说明您与顾小姐年少时有旧,陛下未必不会动容。毕竟,对大晟而言,这既是睦邻,又是桩良缘。”
阳谷江树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仆从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他沉寂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是啊,他是国主,并非寻常百姓,他有筹码,有立场,为何要轻易认输?
他想起年少时在巷口,女孩将糖葫芦递给他,银铃叮当地响,说“别怕,有我在”。那份勇敢,此刻竟像是穿越时空,落在了他身上。
“贸易盟约……”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母妃留下的遗物,也是他与中原唯一的牵绊,“陛下……”
仆从见他意动,连忙补充:“奴才还听说,顾小姐虽是相府千金,却并非娇纵之人,性情爽朗,颇有主见。说不定……她对您也并非全无意觉,那日集市上的回眸,未必是偶然。”
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阳谷江树眼底的光芒愈发清晰。他猛地站起身,棋桌上的棋子被带落几颗,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却像是敲醒了他连日来的混沌。
“备笔墨。”他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久违的决断,“我要给陛下写一封国书,请求三日后觐见。”
仆从连忙应下,转身去准备文房四宝时,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国主正望着窗外,唇角微微扬起,那是这几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阳谷江树望着天边的流云,心里反复咀嚼着“年少有旧”四个字。他与顾非晚的缘分,始于十几年前的巷口,如今他跨越万里寻来,怎能因旁人的亲昵便退缩?
傅承愈固然与她亲近,可未言明的心意,终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阳谷江树,既是为寻她而来,便该为自己争一次,为那份藏了十几年的思念,也为阿维隆与她的未来。
至于结果如何……至少,他不该连争取都不曾,便拱手认输。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谷江树却觉得,这声音里似乎也藏着几分期待,像在催促着他,不要再错过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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