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的阴影如墨汁般在青砖上晕染开来。白愈的声音穿透了这混沌的黄昏,比秋末的霜还要冷上三分。
廊下的风轻轻拂过,顾非晚站在回廊的转角处,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她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头涌起万千思绪。
白愈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挺拔,一袭锦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站在廊下,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栏杆上的雕花,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齐王殿下安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连行礼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顾非晚垂着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怕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看见曾经熟悉的温柔,更怕看见如今陌生的冷漠。
白愈似乎想要说什么,薄唇微启。
但顾非晚已经转身,裙裾在青石板上划过一道决绝的弧度。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发间的珠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是散落的泪珠。
他疾步穿过曲折的回廊,广袖翻飞间惊起一池寒鸦,黑色的羽翼掠过水面,荡开一圈圈破碎的倒影。
他伸手拉住了顾非晚,把她代入了自己的怀里,顾非晚的挣扎在他的气息中渐渐凝固。
那熟悉的龙涎香此刻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往事的牢笼里。白愈的额头抵着她的,在暮色中投下交错的阴影。他的睫毛在颤抖,像是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罚我也好...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恨我也罢...别推开我。拇指抚过她泛红的眼眶时,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看见城西的青山在暮春时节披着新绿,溪水欢快地跃过鹅卵石。白愈背着她涉水而过,衣角沾满蒲公英的绒毛,轻轻扫过她发烫的脸颊。那时的阳光多暖啊,暖得让人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糖葫芦的叫卖声仿佛还在耳畔,冰糖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他总爱抢走她举着的糖霜,得逞后笑得眉眼弯弯,连眼角的泪痣都跟着雀跃。她记得自己佯装生气时,他会用沾着糖渍的指尖点她的鼻尖,甜腻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最痛的是那场烟火。墨蓝的夜空被千万朵金菊照亮,他低头吻她时,玉冠的流苏扫过她的脸颊,痒得让人心颤。那一刻,她以为看见了永恒。
可原来那些温热的拥抱、缠绵的情话,都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织就的罗网,网住了她天真的真心。
顾非晚的指尖陷进白愈胸前的软缎,绣着金线蟒纹的衣料在掌下起伏如沸腾的海浪。夜风卷着太液池的水汽扑来,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灼人的温度。她仰头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喉间泛起酸涩——眼前人不再是说书巷里会笑闹着给她买糖画的少年,而是蟒袍玉带、威压逼人的齐王。
非晚。白愈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铁,沙哑里裹着某种滚烫的东西。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贴上她冰凉的脸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那日你提着点心匣子来找我,说想让我帮你引荐齐王...尾音消散在风里,他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我就知道,这场瞒天过海的戏该收场了。
顾非晚偏过头,发间银铃叮当作响。宫墙青砖硌得后背生疼,她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白愈的蟒袍下摆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绣鞋,金线勾勒的蟒纹张牙舞爪,像要将她拖进某个未知的深渊。记忆突然翻涌——青山脚下他解下披风为她挡风,巷口糖葫芦摊前他替她擦去嘴角糖霜,烟火绽开时那猝不及防的温柔一吻...
可我从未骗过你。白愈喉结剧烈滚动,滚烫的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耳垂,山风是真的,糖葫芦的甜是真的...他忽然将脸埋进她颈间,呼吸灼热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还有...尾音化作一声叹息,他的唇擦过她耳畔,烟火下的吻,全是真心。
顾非晚浑身发颤,想要开口质问,却被白愈掌心托住后脑。男人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阴影,眼底翻涌的情愫几乎要漫出来,像困兽在牢笼里横冲直撞。别躲我。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颤抖的唇瓣,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我是骗了你身份,但更骗不过自己...
话音未落,白愈忽然低头。这个吻带着苦涩与渴望,舌尖尝到她眼角咸涩的泪,像是将这几日所有隐忍与煎熬都倾注其中。顾非晚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墙上,蟒袍下摆彻底缠住她的脚踝。远处宫宴的丝竹声隐约传来,混着太液池的蛙鸣,将她所有呜咽都吻碎在这宫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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