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清晨,寒风凛冽,卷起细沙,打在脸上生疼。初升的太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惨淡的橘红,映照着荒凉死寂的大地。
沈青囊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他们被暗河冲出了至少数十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砾石滩,远处隐约可见起伏的沙丘。幸存的除了她和玄霜、蛊王,只有赫连铁和四名沙驼帮众,人人带伤,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清点人数,处理伤势。”沈青囊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她自己也内腑震荡,经脉受损,但此刻必须撑住。
赫连铁清点后,眼眶泛红:“加上我们六个,还有……老五、小七没上来……” 出发时八人,如今只剩六人。那两名兄弟,永远留在了崩塌的魔鬼城。
众人沉默,悲伤弥漫。但此刻不是哀悼的时候。
沈青囊强打精神,为众人检查伤势。大多是皮肉伤和内力消耗过度,她分发丹药,简单包扎。赫连铁断了两根肋骨,伤势最重,沈青囊用银针为他固定,又喂下固本培元的丹药。
“药仙,您的伤……”赫连铁担忧地看着沈青囊苍白的脸色。
“无妨,调息片刻便好。”沈青囊盘膝坐下,运转《青囊经》心法,引导天地灵气修复受损的经脉。玄霜伏在她身边,舔舐着前爪的伤口。蛊王则安静地落在她肩头,吸收着朝阳初升时那一缕微薄的紫气,金光缓缓恢复。
一个时辰后,众人伤势稍稳,体力恢复少许。
“药仙,接下来怎么办?”赫连铁看着茫茫戈壁,面露茫然。沙驼帮总部在凉州,如今损失惨重,如何回去?西北疫情是否解除?幽冥教是否还有余孽?
沈青囊望向魔鬼城方向,那里烟尘已散,恢复死寂。天坑塌陷,幽冥圣教主力覆灭,但那个“圣主”的意志……真的彻底消失了吗?还有黑袍人提到的“圣教”,是否还有别的分支?
“疫情源头虽毁,但扩散的毒瘴和感染者尚存,需尽快通知官府处置,防止二次爆发。”沈青囊冷静分析,“我们先找路返回凉州,将此地情况禀明官府和……朝廷。”
她想起昭武帝。此事关乎西北安定,必须上报。
“可这鬼地方,怎么辨别方向?”一名帮众看着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发愁道。
沈青囊抬头观察太阳方位,又蹲下身,仔细查看沙地痕迹和风向。“跟我走。”她凭借过人的观察力和对自然的感知,选定了一个方向。玄霜也低呜一声,似乎认同她的判断。
一行人相互搀扶,踏上归途。
戈壁行军,艰苦异常。日头升高,炙烤着大地,缺水少食,伤口在跋涉中阵阵作痛。幸得沈青囊医术通神,沿途辨认出几种可食用的沙棘和能储水的仙人掌,勉强维持。
途中,他们遇到几波从西北逃难出来的零星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神色惶恐。打听之下,得知凉州以西数城疫情仍在蔓延,官府封锁严厉,人心惶惶。但也确认了一点:自三日前(正是他们破坏祭坛那晚)起,新出现的感染者似乎失去了攻击性,变得浑浑噩噩,疫情扩散的速度也明显减缓。
“看来,源头被毁,邪术失效,疫情得到了控制。”沈青囊心中稍安。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望见了凉州城的轮廓。城门口守卫森严,对入城者盘查极严。
看到赫连铁等人狼狈的模样和身上的兵刃,守城官兵立刻紧张起来,长枪相对。
“站住!什么人?”
赫连铁上前,亮出沙驼帮令牌:“在下沙驼帮赫连铁,有紧急军情禀报刺史大人!”
守城军官验过令牌,又见几人虽狼狈却气度不凡,尤其是当中那位白发女子(沈青囊),虽风尘仆仆,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不敢怠慢,连忙派人飞报刺史府。
不久,凉州刺史亲自带人迎出城来。这位刺史姓张,是个干练的中年人,显然已收到朝廷密令,知晓沈青囊身份,态度极为恭敬。
“下官凉州刺史张谦,参见药仙!恭迎药仙凯旋!”张刺史深深一揖,看到众人伤势,连忙道:“快请入城疗伤!详情容后细禀!”
一行人被接入刺史府,得到最好的医治和安置。
安顿下来后,沈青囊将魔鬼城所见所闻,幽冥圣教阴谋、万魂血祭、天坑崩塌等事,详细告知张刺史,并请他立刻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并派兵清剿可能残存的幽冥教余孽,妥善安置疫情感染者。
张刺史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万万没想到西北竟隐藏着如此惊天阴谋!他不敢耽搁,立刻亲自去安排。
消息传出,凉州震动,继而传遍西北。百姓得知是“白发药仙”舍身毁祭坛、阻疫情,感激涕零,称其为“西北救星”。沙驼帮幸存的帮众更是对沈青囊感恩戴德,奉若神明。
在凉州休整了半月,待众人伤势稳定,沈青囊婉拒了张刺史和赫连铁的挽留,决定离开。西北疫情已控,幽冥教覆灭,她此行目的已达到。她牵挂药谷,也需将西北之事彻底了结,回禀昭武帝。
临行前,赫连铁率众相送,赠以骏马、金银、西北特产,沈青囊只收下些珍贵药材和一张详细的西北地图。
“药仙大恩,沙驼帮永世不忘!日后但有所命,万里必赴!”赫连铁抱拳,虎目含泪。众帮众齐齐跪拜。
“赫连帮主请起,诸位请起。济世救人,医者本分。”沈青囊扶起众人,“望诸位重振旗鼓,护佑西北商路平安。”
辞别凉州,沈青囊一人一狼一蛊,踏上归途。她没有直接回京,而是绕道去了趟西北边境的几处疫情重灾区,查看情况,确认疫情确实得到控制,感染者被官府集中隔离救治,才放心东归。
一路无话。
一月后,沈青囊重返京城。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回到昭武帝赐下的宅邸。
她回京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宫中。
次日,宫中内侍前来宣旨,陛下召见。
紫宸殿内,昭武帝林栖梧一身常服,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依旧带着帝王的忧思和威严。见到沈青囊安然归来,他眼中露出真切的笑意。
“爱卿辛苦了!西北之事,朕已悉知。爱卿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功在社稷,朕心甚慰!”昭武帝亲自起身相迎。
“陛下过誉,此乃民女分内之事。”沈青囊微微欠身。
昭武帝叹道:“朕已下旨,彻查幽冥教余孽,抚恤西北受灾百姓,并追封战死义士。只是……经此一役,朕愈发觉得,这天下看似太平,暗地里却不知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他看向沈青囊,目光深邃:“爱卿可知,据皇史宬密卷记载,前朝大夏覆灭,似也与一隐秘邪教‘幽冥道’有关。此次的‘幽冥圣教’,恐非偶然,其背后,或许牵扯着更古老的恩怨。”
沈青囊心中一动。果然,幽冥教的根源,比想象中更深。
“陛下,民女在幽冥教主临终前,曾听其提及‘钥匙’一词,似与药谷、蛊王、玉玺有关。此事,或关乎重大隐秘。”沈青囊将心中疑虑说出。
昭武帝神色凝重:“钥匙……朕也曾在太宗手札中见过类似记载,语焉不详,只言涉及一桩上古秘辛,关乎天地气运。药谷传承久远,爱卿既是当代传人,此事,或许还需着落在爱卿身上,徐徐图之。”
他顿了顿,又道:“爱卿此次立下大功,朕欲重赏,爱卿可有所求?”
沈青囊摇头:“民女别无所求,只愿陛下安康,天下太平。若陛下允准,民女想回药谷静修,钻研医道,济世救人。”
昭武帝知她志不在此,不再强求,赏赐了大量金银绢帛和宫中珍藏药材,并赐下“医圣”匾额,准其自由出入太医院藏书阁。
沈青囊谢恩退出。
走出皇宫,抬头望天,京城依旧繁华,但她心中却无太多波澜。西北的经历,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世间的黑暗与复杂,也让她对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深的理解。
药谷的传承,《青囊经》的秘密,蛊王的来历,玉玺的关联,幽冥教的根源……还有那神秘的“钥匙”……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广阔的谜团。
但她并不急于探寻。眼下,她需要的是回到药谷,沉淀这次西北之行的收获,提升医术和修为,陪伴玄霜和蛊王。
来日方长。
数日后,沈青囊告别京城友人,带着玄霜和蛊王,悄然离开京城,返回那片生她养她、承载着无数记忆的山谷。
药谷依旧宁静,山花烂漫,药香弥漫。只是,谷中多了朝廷派来守护和打理的人,也多了“医圣”的荣耀。
沈青囊脱下华服,换上素衣,每日里或整理药田,或研读医书,或入山采药,或为寻上门的山民治病。日子平淡,却充实。
偶尔,她会站在药谷最高处,眺望远方。西北的黄沙,京城的繁华,似乎都已远去,但又仿佛近在眼前。
她知道,这平静不会永远持续。幽冥教的覆灭,或许只是掀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药谷的命运,她的命运,早已与这天下气运紧密相连。
但至少此刻,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肩头,蛊王发出惬意的轻鸣。脚边,玄霜慵懒地打着哈欠。
沈青囊微微一笑,轻轻抚过腕间那枚温润的药谷令。
未来如何,尚未可知。但无论风雨,她都将秉持一颗医者仁心,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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