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照进听雪阁时,空气中昨夜焚烧的淡淡余味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新沏的菊花茶清冽的香气。苏晚晚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中的花瓣,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倦怠的慵懒,仿佛昨夜那场心惊肉跳的焚烧与对峙,不过是一场模糊的梦魇。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改道。
春桃和夏荷伺候得愈发小心谨慎,连呼吸都放得轻了。苏晚晚能感觉到,她们低垂的眼皮下,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频繁地、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尤其是她发间那支重新簪上的金丝红宝簪。
“姑娘今日气色好多了。”春桃一边为她布菜,一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试探。
“许是安神汤起了效。”苏晚晚抬起眼,对她露出一个浅淡而温顺的笑容,“殿下费心了。”
她表现得如此驯良,仿佛已将萧绝昨夜的警告全然听进了心里,收敛了所有不合时宜的好奇与僭越,安心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早膳后,她依旧如常去了小花园。秋意更深,菊瓣边缘已卷起枯黄。她俯身,细细修剪着残枝,动作专注而柔和。李贵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出现在不远处的廊下,并未靠近,但那道存在本身,就是无形的牢笼。
苏晚晚恍若未觉,修剪完菊花,又拿起水瓢,为几盆秋海棠浇水。水珠滚落在墨绿的叶片上,映着稀薄的晨光,晶莹剔透。
她知道,萧绝的疑心不会因她表面的顺从而打消。监视只会更严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检视。通往府外的路,几乎已被彻底堵死。贸然打听兵部侍郎周明安,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需要新的路径,一种更隐蔽、更不引人注目的方式。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被修剪下来的、尚且鲜嫩的花枝和叶片上。制作花茶和香枕的“闲趣”,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午后,她唤来春桃。
“我瞧这些菊花和海棠虽好,但制作香枕,香气终究单薄了些。”她语气带着些许不满意的挑剔,“我记得……库房里似乎存有些往年的干茉莉和木樨?香气馥郁,若能寻些来配伍是最好。若没有……”
她顿了顿,蹙起眉头,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似乎……还有一种叫‘醒神草’的干草?我幼时仿佛在家中见过,气味清冽,有安神之效,不知府中可有?或是……京城哪家药铺能有售?”
她将“醒神草”混在一连串合理的香料需求中提出,语气自然,如同一个对香道略有钻研的闺秀,在精益求精地完善自己的小玩意儿。
春桃仔细记下:“回姑娘,干茉莉和木樨库房应是有的,奴婢稍后便去问问钱嬷嬷。只是这‘醒神草’……奴婢未曾听过,需得向管采买的王管事打听一下京城药铺的情况。”
“嗯,你去问问吧。”苏晚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若是麻烦,便算了,也不是什么紧要物事。”
她以退为进,将意图隐藏在看似无关紧要的“闲情逸致”之下。
春桃领命去了。
苏晚晚继续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动着。她在脑海中反复勾勒着“兵部侍郎周明安”这个名字。萧绝的名录上,他是下一个目标。为什么是他?是因为兵权?他挡了谁的路?他现在是否已经身处险境?
她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如同一个在黑暗迷宫中摸索的人,手中只有一根名为“周明安”的脆弱丝线,却不知该牵引向何方。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直到日头西斜,春桃才回来复命。
“姑娘,干茉莉和木樨钱嬷嬷那里有,已取了些回来。至于那‘醒神草’……”春桃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王管事说,京城几家大药铺他都熟,并未听说过此物。许是……姑娘记错了名字?或是地方上的偏方草药?”
果然。苏晚晚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她本就没指望能轻易打听到什么。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将她对“偏门草药”的兴趣,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的引子。
“许是我记岔了。”苏晚晚从善如流,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劳烦王管事了。”
她不再提及此事,转而兴致勃勃地摆弄起取回来的干茉莉和木樨,将它们与晾晒好的菊花混合,仔细计量着比例,神情专注,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香枕的制作中。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计算的却是另一回事。
王管事……采买……通往府外的渠道之一。
“醒神草”不存在,但她的需求已经提出。若府中那股暗流真的存在,并且关注着她,他们会不会顺着这条线,给她一些提示?或者,她能否通过王管事这条线,接触到更多府外的人和信息?
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夜色渐临,苏晚晚将混合好的干花香料用细纱布包好,塞入准备好的枕套之中,动作轻柔而耐心。
李贵的身影依旧偶尔在院外闪过,如同盘旋的秃鹫。
苏晚晚拿起那支金丝红宝簪,在指尖摩挲。冰冷的宝石触感,提醒着她所处的环境是何等险恶。
前路荆棘遍布,每一步都可能鲜血淋漓。
但她已无退路。
她将簪子稳稳簪回发间,对着铜镜,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它呈现出最完美、最无害的姿态。
然后,她吹熄了灯。
黑暗中,她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未知的回应,等待着下一个,或许能让她抓住的机会。
荆棘之路,她已踏上。唯有前行,方有可能,斩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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