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战场的中心,芜妄生与潋的对峙已至白热。
芜妄生仙剑引动九霄清寒,霜华剑气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带着净化万物的凛冽,直指潋周身要害。
那是昔日战神涤荡寰宇的决绝。
潋周身魔域深沉如渊,暗红魔气翻涌,化作无数狰狞魔影,吞噬光明天地。
他抬手间,古老的魔纹在虚空浮现,引动地脉深处最阴戾的力量,与那霜华剑气悍然相撞。
千年的执念与仇恨,在此刻化为最纯粹、最冰冷的杀意。
法术的剧烈碰撞引发连绵爆鸣,逸散的力量如同利刃,切割着本就满目疮痍的大地。
修为稍弱者靠近些便会被那可怕的余波碾碎。
冷卿月立于稍远的空中,看着那两道身影。
芜妄生霜白的衣袍已被魔气侵蚀出片片暗痕,眉间朱砂红得欲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冰冷。
潋的玄色袍服亦多处破损,唇角有血线淌下。
但他脸上依旧平静,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他们都倾尽了全力,法术不再留有余地,每一次交锋都奔着彻底摧毁对方而去。
继续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而周遭被卷入的仙、魔、灵、人四界生灵,更将死伤无数。
冷卿月轻轻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系统任务【修绩成仙】的提示在识海中微光闪烁。
如何成仙?
是独善其身,冷眼旁观这六界倾覆,还是……
她缓缓睁眼,眸中一片清明。
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月白光华。
起初,那光华很淡,如同黎明前最后的月晕。
渐渐地,那光华越来越盛,渐渐将她整个人包裹,如同月下悄然绽放的幽昙,美丽,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易碎感。
她清艳的容颜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眸,清澈坚定,如同浸在寒潭中的星子。
光华吸引了一些目光,但并未引起正在全力相搏的两位至强者的注意。
他们的心神,已完全被对方锁定。
冷卿月最后看了一眼芜妄生那霜白而决绝的身影,又望向潋那深沉而冰冷的侧颜。
她极轻地,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仿佛只是唇瓣微动。
然后,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决绝的流光,缓慢而坚定地,迎向那两股即将彻底爆发的力量中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她的闯入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
预想中的毁灭并未立刻发生。
以她纤秀的身影为圆心,柔和却磅礴的月白光晕如水波般层层荡开。
那光带着奇异的安抚之力,所过之处,凌厉的霜华变得温顺,狰狞的幽暗如潮水般退去。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从垂在身侧的指尖开始,肌肤渐渐透明,化作点点晶莹的、散发着清辉的昙花花瓣。
那花瓣并非瞬间消散,而是一片接一片,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剥离,在光晕中缓缓飘散。
先是指尖,然后是手掌,手臂……
过程缓慢得令人心颤,带着一种凄美而庄严的韵律。
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长睫在光中投下柔和的影子,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只有全然的宁静。
“卿卿——!”
芜妄生是第一个察觉的。
那与他心神相连的霜华之力突然变得柔和,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瞳孔骤缩,一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
嘶哑的呼喊脱口而出,他想要收回剑势,反噬之力让他唇角溢出血色,却不管不顾地冲向那片光晕。
潋的魔域同样在飞速消融。
他脸上的平静彻底破碎,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住光晕中渐渐模糊的身影,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芜妄生终于冲破光晕的屏障,踉跄着来到冷卿月面前。
此刻,她的双腿已化作纷飞的花瓣,腰身以下也变得透明。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碰她,却怕加速她的消散,只能徒劳地虚环着那正在消失的轮廓。
“卿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
冷卿月缓缓睁眼,眸色依旧清澈,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暖意。
她看着芜妄生染血的脸庞和通红的眼眶,吃力地抬起尚未完全消散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
“妄生……”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别打了……”
她的指尖也开始变得透明,化作花瓣。
“好好活着……”她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替我看看这六界……往后的太平……”
话音渐弱,她的脖颈、脸颊也开始化作晶莹的花瓣,纷纷扬扬。
芜妄生猛地收紧手臂,想要将她搂住,却只拥抱住一片带着清香的、空无的光晕和几片最后飘落的昙花花瓣。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释然,有不舍,最终化为一片澄澈的温柔。
整个人彻底消散,化作万千晶莹的光点,如同月下流萤,缓缓升腾。
最终湮灭在天地之间,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清冽的昙花香,萦绕不散。
笼罩战场的光晕渐渐平息。
那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已然消弭于无形。
天地间,万籁俱寂。
芜妄生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他低着头,墨发垂落,遮住了神情。
只有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濒临崩溃的情绪。
桃灼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
容与默默揽住她的肩膀,眼神悲悯。
万俟子澈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白玉京摇动的扇子停住了,长长叹息一声。
楚明席深深鞠了一躬,为人界,也为这舍身的壮举。
远处,正准备将伞尖刺下的孟扶幽,动作彻底僵住。
她看着那在光华中心缓缓消散的清艳身影,看着那飘向四方的圣洁花瓣。
心中那纠缠千年的、对银笙的怨恨,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渺小和可笑。
与这以身殉道、平息干戈的胸怀相比,她那点私怨又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垂下了持伞的手,眼中只剩下对那消散身影的深深怜惜与敬佩。
银笙看着她放下伞,蓝眸中情绪翻涌复杂,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潋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焚尽一切的火焰仿佛被冷卿月消散的月白光华浇灭。
只余下一片空茫的灰烬。
他布局千年,算计一切,却从未算到,会有人以这种方式,终结这场战争。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飘渺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是摇着玉骨扇,不知何时走近的白玉京。
“魔尊,”
白玉京的声音难得的没有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看到了吗?这就是她选择的‘道’。”
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道?”
白玉京的目光也投向冷卿月消散的地方,那里仿佛还萦绕着清冽的昙花香。
“她本可独善其身,冷眼旁观这六界倾覆,待一切尘埃落定,或许还能借此契机,修为大进,得证仙道。
但她没有。” 他顿了顿,扇子轻轻点在掌心。
“她选择了以身止戈,用自己换这六界一线生机,换你在意或不在意的那些生灵,一条活路。”
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他想起冷卿月在魔宫时,那双清冷的眼睛,偶尔流露出的对桃灼的维护。
甚至是对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庇护”所表现出的一丝复杂。
她并非无情,只是她的“情”,不拘于一人一物。
白玉京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魔尊,你执着于千年前的旧恨,欲倾覆六界以复仇。
可她用行动告诉你,毁灭与仇恨,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唯有放下,方得新生。
她替你……也替这六界,做了选择。”
“她替本尊……做了选择?” 潋重复着这句话,像是第一次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那破碎而哀伤的眼神,并非全是对仙族的恨,更有对他未来的担忧与不舍。
复仇,真的是双亲希望他走的唯一道路吗?
千年的执念,在这一刻,被冷卿月那决绝而温柔的身影。
被白玉京这平静却犀利的话语,敲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那支撑他千年的恨意,仿佛瞬间失去了根基,变得空洞而无力。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空茫被一种深沉的、混杂着痛苦、释然与了悟的情绪所取代。
他深深看了一眼芜妄生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又最后望了一眼冷卿月消散的地方。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抬起了手。
对着身后静默的无尽魔军,做了一个清晰而决绝的收兵手势。
魔潮如黑色的潮水,开始有序地、沉默地退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寂。
【叮——宿主以身止戈,功德圆满,任务“修绩成仙”完成。
系统能量启动,保护宿主灵魂核心,准备脱离此界。】
然而,就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芜妄生猛地抬头,眼中是碎裂般的痛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弃了仙剑,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古老而禁忌的法印,周身仙力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燃烧!
他以指为笔,以心头精血为墨,在虚空中划下血色符文,低沉而决绝的吟唱响彻天地,带着撼动轮回的力量: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以我仙缘,换卿归来……散尽修为,重塑精魂……万般因果,尽加吾身……”
每一个字吐出,他脸色就苍白一分,周身气息就衰弱一截。
但那血色的符文却光芒大盛,形成一道无形的漩涡。
强行凝聚着空气中那些几乎彻底消散的、属于冷卿月的最后一点魂魄碎片。
他竟不惜以自身仙元为祭,发动逆天禁术,只为留住她一丝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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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大战,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戛然而止。
此后千年,六界迎来了久违的、脆弱的和平。
而芜妄生,那位曾睥睨六界的上仙,自那日后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只隐隐有传闻,他在某处极寒之地。
以自身仙力为炉,以收集而来的残魂为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试图重聚那消散的昙花精魄,再塑他爱人的肉身。
我的爱人,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而我,将用尽余生,与天命相争,只为换她一个……魂梦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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