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发现了“枯心草”的惊天秘密后,林晚晚的世界,便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安心地待在坤宁宫里,为萧澈做些点心,按捏肩颈。因为她知道,这些小恩小惠,根本无法挽救他那正在被慢性毒药日复一日侵蚀的生命。
她必须行动起来。
而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座看似悬壶济世,实则可能暗藏杀机的——太医院。
想要找出下毒之人,就必须从源头查起。
皇帝的药方,出自何人之手?皇帝的脉案,又是由谁记录?这其中,但凡有一丝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她撕开这张阴谋大网的突破口。
这天上午,林晚晚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没有选择皇后的正装,那太过招摇。她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宫装,头上也只戴了几支简单的珠钗,整个人看起来,既符合身份,又显得低调温婉。
她以“关心龙体,欲为陛下研究食补药膳,需参考陛下日常脉案及用药”为由,摆驾太医院。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皇后关心皇帝的身体,想要亲自下厨,这是后宫的“贤德”典范,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太医院的值守太医们,在听闻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时,无不诚惶诚恐,以最高的礼节将她迎了进去。
须发皆白的太医院院使,更是亲自前来接待。
“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院使躬着身,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院使不必多礼。”林晚晚的声音温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来。
“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龙体却总是不见好转。本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前几日偶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几道温补的药膳方子,或可对陛下龙体有所裨益。只是,这药膳也需因人而异,讲究君臣佐使。故而,本宫想查阅一下陛下近一年的脉案,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弄巧成拙。”
院使听完,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连忙说道:“娘娘仁心,实乃陛下之福,亦是我大周之福。娘娘请稍坐,老臣这便去将陛下的脉案取来,供娘娘参详。”
他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很快,院使便捧着一摞厚厚的、用黄绫封皮精心装订的册子,走了回来。
“娘娘,这便是陛下近一年的全部脉案记录了,请娘娘过目。”
林晚晚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本脉案。
她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起来。
脉案记录得极其详尽。哪一日,由哪位太医请脉;当时陛下的脉象如何,是沉是浮,是迟是数;望闻问切的结果是什么,舌苔颜色,气色如何;最后,开具了何种药方,每一味药材的用量是多少……
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字迹工整,用词严谨。
整本脉案,看起来天衣无缝,完美得……就像是特意为了应付检查,而重新誊抄过的一样。
林晚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一定是副本。
真正的原始记录,绝不可能如此干净整洁,毫无涂改痕迹。
而幕后之人,显然也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查,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将一本毫无破绽的“完美病历”,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如果她就此罢手,那这次的调查,便到此为止了。
但林晚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她继续翻看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她不能直接质疑脉案的真伪,那等于是在指责整个太医院造假,会立刻引起所有人的警惕。
她必须找一个,看似荒谬,却又符合她“深宫妇人”身份的、刁钻的借口,来逼他们拿出真正的底稿。
终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页的一味药材上——茯苓。
这是一味极其普通的、健脾宁心的药材,几乎在萧澈的每一副药方里都有出现。
就是它了。
林晚晚合上脉案,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有些为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看着院使,迟疑地开口道:“院使,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娘娘请讲,老臣万死不辞。”院使连忙道。
“是这样的,”林晚晚用手帕轻轻掩了掩嘴角,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本宫入宫前,曾请得道高人算过八字。高人说,本宫的命格,与这‘茯苓’一物,天生相冲。平日里,是断断不能沾染的。”
院使听到这话,愣住了。
八字相冲?
这……这是什么道理?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行医一生,只信药理,何曾听过药材还能跟人的八字犯冲?
他脸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正想开口解释。
林晚晚却抢先一步,继续用那种带着几分后宅妇人特有的“迷信”和“固执”的语气说道:
“本宫知道,这听上去有些荒唐。可陛下与本宫,如今乃是一体。陛下日日服用含有茯苓的汤药,本宫侍奉在侧,难免会沾染其气味。本宫是怕……怕因此冲撞了龙体,反而不美。”
“所以,”她终于图穷匕见,“本宫想斗胆,看一看这开具药方的原始底稿。本宫只是想确认一下,这药方究竟是出自哪位圣手,日后也好……也好尽量避讳一二。毕竟,这笔迹不同,气运也不同嘛。”
这番话,说得简直是胡搅蛮缠,歪理连篇。
任何一个有学识的人听了,都会觉得荒谬可笑。
但偏偏,这番话从一个“一心为夫君着想”的、没什么见识的“深宫妇人”口中说出来,却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院使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跟一个相信“笔迹影响气运”的皇后娘娘讲药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他若是拒绝,那便是“不体恤皇后一片苦心”,万一皇后回去在陛下面前吹点枕边风,他可担当不起。
可若是同意……那些原始底稿,都存放在档案室里,非院使和几位判官不能进入,规矩森严。
看到院使脸上那副为难的表情,林晚晚知道,自己的“歪理”起作用了。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罢了,想来是本宫强人所难了。既然如此,那本宫……”
“娘娘息怒!”院使一听她这话,立刻慌了神。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娘娘拳拳爱君之心,老臣感佩不已。请娘娘随老臣来,只是……档案室乃重地,还请娘娘……独自一人入内。”
“这是自然。”林晚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院使亲自领着林晚晚,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守卫森严的房间门口。
他打开门上的铜锁,一股陈旧的、纸张与墨迹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娘娘,陛下近一年的脉案底稿,都在东侧第三个书架上。您请自便,老臣……在门外等候。”院使躬身说道。
“有劳院使了。”
林晚晚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进了这间堆满了卷宗的、昏暗的档案室。
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林晚晚立刻行动起来。
她快步走到东侧第三个书架,迅速找到了印着“上(皇帝)”字的卷宗盒。
她打开盒子,一卷卷用细绳捆扎的、泛黄的纸张,便出现在眼前。
这,才是真正的原始记录!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还带着不少涂改的痕迹,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一卷一卷地翻阅着。
她的手指,拂过一张张记录着萧澈身体状况的纸张。
突然!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其中一卷的末尾。
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细节!
在那一卷的最后一次记录,和下一卷的第一次记录之间……
笔迹,截然不同!
不仅仅是字体的风格,就连书写的力道、用墨的习惯,都完全不一样了!
前一个笔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而从下一卷开始,所有的笔迹,都变成了一种更为工整,却也更显圆滑的字体。
仿佛从那一天起,为皇帝记录脉案、开具药方的人,就……换了!
林晚-晚立刻看向了那张笔迹发生变化之前的、最后一卷脉案的落款日期。
——乾元五年,秋,八月十七。
她将这个日期,死死地、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就是从这一天起,皇帝的药方,开始被人动了手脚!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假装继续翻找了一会儿,然后,随意地抽出了一卷字迹工整的底稿,走出了档案室。
“多谢院使,本宫找到了。”她对着门外等候的院使,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院使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
林晚晚仪态万方地,在众人的恭送下,离开了太医院。
坐上返回坤宁宫的轿撵,她撩起轿帘,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庄严的“太医院”牌匾,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在她心中,一个巨大的、黑暗的阴谋网络,已经初具雏形。
她要查清楚。
一年前的八月十七日,太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接替了之前的那位太医,开始为皇帝……开具“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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