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龙不压地头蛇……”
萧澈在心中，反复咀嚼着王知府临走前那句充满威胁的话语，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好一个地头蛇！
竟敢在他这条真龙的面前，耀武扬威！
从府衙出来，刘婆婆便因悲愤攻心，彻底晕厥了过去。萧澈和林晚晚只好先将她送回那间破败的茅草屋，请了一位大夫为她诊治，并留下足够的银两，这才满心沉重地返回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后，萧澈身上那股压抑了一上午的恐怖气息，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轰然爆发！
“砰！”
他一掌拍在桌上，那张本就被他砸出裂痕的花梨木桌子，再也承受不住这雷霆之怒，伴随着一声哀鸣，轰然垮塌，碎成了一地的木块！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萧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俊美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两簇熊熊的怒火，仿佛要将这腐朽的江南官场，彻底焚烧殆尽！
“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藏着如此肮脏的脓疮！这江南的天，是该好好地洗一洗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
他伸手入怀，竟是要去掏那枚代表着他至高无上身份、足以调动京城密探、让整个江南血流成河的龙形玉佩！
“陛下！”
就在他即将拿出玉佩的那一刻，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林晚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她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怒火，轻声却坚定地说道：“不可。”
“有何不可？”萧澈的声音冰冷如刀，“朕乃天子！朕的子民，被人如此欺凌，朕的江山，被人如此践踏！朕若再不出手，还算什么君王？！”
“我当然知道您是君王，也知道您一怒之下，足以让这江南府衙人头滚滚。”林晚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冷静得如同山巅的冰雪，“可是，您想过没有，陛下，您一旦暴露了身份，我们这次微服私访，便前功尽弃了。”
“暴露了又如何？”萧澈冷哼一声，“朕直接将这帮硕鼠一网打尽，岂不更快？！”
“快，是快了。”林晚晚摇了摇头，“但那样一来，您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冰山一角。您能杀了一个王知府，能灭了一个高家，可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呢？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地头蛇’呢？您一旦亮出身份，他们立刻就会闻风而动，将所有的罪证都掩埋起来。到那时，您看到的，又会是那些粉饰太平的奏折，听到的，又会是那些歌功颂德的假话。”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恳切：“陛下，高家和那个王知府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吃定了‘通奸’这个罪名。在他们看来，这属于‘家务事’，属于‘名节问题’，只要把这个罪名坐实了，国法就拿他们没办法。我们现在手上没有人证物证，就算您亮出身份，强行干预，也只会落下一个‘天子与民争风吃醋’、‘强抢民女’的口实，反而会被他们倒打一耙！”
萧澈听到这里，眼中的怒火，终于缓缓地平息了一些。
他不得不承认，林晚晚说得对。
他可以凭皇帝的身份强行杀人，但那样一来，就等于承认了“规则”对他们这种地头蛇是无效的，他这个天子，也必须用“盘外招”来解决问题。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他要做的，是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规则”里，将他们彻底击溃！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萧澈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晚晚打开门，只见客栈的小二，正扶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刘婆婆，站在门外。
原来，刘婆婆醒来后，心中记挂着女儿的安危，便不顾大夫的劝阻，挣扎着找了过来。
“恩公！夫人！”刘婆婆一见到两人，便又要下跪，被林晚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老人家，您身体还没好，快进来坐。”
将刘婆婆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那张绝望而苍老的脸，林晚晚的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老人家，您别太伤心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女儿的。”林晚晚柔声安慰道。
“救……还有救吗？”刘婆婆浑浊的眼中，流下了两行绝望的泪水，“官府不管，我们……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林晚晚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入了林晚晚的手背。
“夫人！我女儿！我女儿绝不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啊！”她哭得撕心裂肺，“她是个好孩子！她为了给我治病，才自愿卖身去高家为奴的！她怎么可能会跟人通奸？”
“就在前两天！高家那个畜生二少爷，高长胜！他还托人上门来提亲，说是要娶我女儿做第十八房小妾！我女儿当场就把那媒婆给打了出去，还说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嫁给那种人渣！夫人，您说，这样一个刚烈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跟人通奸啊！”
高家二少爷？逼婚？宁死不从？
一道电光，猛地在林晚晚的脑海中闪过！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智慧光芒！
“陛下！”她看向萧澈，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我想……我可能找到破局的办法了！”
萧澈一愣，看向她。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语气，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假设：
“陛下，您说……如果刘玉姑娘，她根本就不是因为‘通奸’而自尽的……”
“而是……‘被人谋杀’的呢？”
谋杀？！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萧澈和刘婆婆的心上！
刘婆婆直接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林晚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萧澈，则是瞳孔骤缩，他瞬间就明白了林晚晚话中的深意！
“你的意思是……”
“对！”林晚晚重重地点了点头，思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高家二少爷高长胜，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之下，失手杀了刘玉姑娘！为了掩盖罪行，他又买通了那个所谓的‘仆役’，伪造了一个‘通奸’的现场，再反咬一口，说是刘玉姑娘因为奸情败露而悬梁自尽！”
“这样一来，‘杀人案’，就变成了‘风化案’！‘国法’管辖的命案，就变成了他们可以用‘族规’处理的‘家务事’！”
“只要我们能够证明，刘玉姑娘是被人谋杀的，而不是自尽的！那么，知府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用‘家务事’来搪塞！他必须按照国法，立案调查！到那时，主动权，就重新回到了我们手上！”
林晚晚的这番分析，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就将高家和王知府那套“和稀泥”的把戏，剖析得淋漓尽致！
这，就是釜底抽薪！
萧澈看着眼前这个在关键时刻，总能爆发出惊人智慧的女子，眼中的冰冷，渐渐被一丝赞赏和暖意所取代。
他知道，她又一次说对了。
暴力，是最后的手段。而在此之前，用对方最引以为傲的“规则”，将对方打得体无完肤，才是真正的诛心！
“好！就按你说的办！”萧澈当机立断，“可是，人现在被关在高家的祠堂里，守卫森严，明天午时就要沉塘。我们……要怎么证明她是被人谋杀的？”
林晚晚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她看向萧澈，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在行刑之前……”
“见到‘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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