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农场正式开工。
喧嚣过后，一切重归正轨。
陈墨轩坐在农场办公室的椅子上。
桌上一杯热茶，水汽盘旋上升。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门被推开，陈云深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
走到办公桌前停下，双手拘谨地垂在身体两侧。
“墨轩，你找我。”
陈墨轩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推到陈云深面前。
“坐下说。”
陈云深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是用工合同，你看一下。”
陈墨轩开口。
“没问题的话，就把字签了。”
陈云深拿起那几页纸，低头看去。
他的阅读速度很慢，手指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划过纸面。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当陈云深看到工资待遇那一栏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这……是不是太多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不确定。
“不多。”
“农场所有正式员工都是这个标准。你是养殖组的负责人，后面还会有岗位补贴。”陈墨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可是我……”
“云深哥，你是凭本事拿钱。”陈墨轩放下茶杯，打断他，“签吧。”
陈云深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把合同推回到陈墨轩面前。
陈墨轩收起合同，放进抽屉锁好。
“年前跟你说的事，还记得吗？”
“养殖场的事。”陈云深立刻回答，声音绷紧。
“嗯。我有个具体的计划。”陈墨轩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直视着陈云深。
“我想利用村子后面的伏龙山，建一个大型的生态养殖基地。”
“专门养两种东西，伏龙山走地鸡，还有麻鸭。”
陈云深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
“这个项目，我打算交给你来负责。”陈墨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全权负责。”
陈云深身体猛地一震。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墨轩，我……我怕我干不好。”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我以前就是家里小打小闹养几十只，管一个这么大的场子，我没经验。”
“经验可以学。”陈墨轩说，“我看中的不是你的经验。”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闹鸡瘟，各家的鸡死了不少。就你家的，一只都没事。你提前用草药混在鸡食里，给鸡做了预防。”
“还有一次，你家的母鸭下了蛋，你怕被黄鼠狼偷了，就在鸭窝旁边守了一整夜。”
“你做事细心，有责任心，这就够了。”
陈墨轩的声音很平缓。
“养殖基地，我来投钱。需要技术，我去请专家。销路，你更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把鸡和鸭给我养好，管好场子里的人和事。”
陈云深看着陈墨轩。
一股热流从他的胸口涌起。
这是信任。
被委以重任的信任。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
“墨轩，你放心！”
“我陈云深要是干不好这个养殖场……我就从伏龙山顶上跳下去！”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没那么严重。”陈墨轩也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
“有我给你兜底，你怕什么。”
当天下午。
陈墨轩带着陈云深进了伏龙山。
元宝和大圣跟在他们身后。
进山的路不好走，全是碎石和杂草。
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地势平缓的山坡出现在眼前。
这里向阳，又背风。
一条清澈的山泉从山坡上蜿蜒流下，在低洼处汇成一个小水潭。
“就是这里了。”陈墨轩停下脚步。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卷图纸，在地上摊开。
这是他花了几天时间画出的养殖场规划图。
“你看，这边地势高，干燥，我们在这里建鸡舍。”陈墨轩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
“鸡舍要分成几个区，育雏区，青年鸡区，成年鸡区，隔离开，方便管理。”
“那边靠近水源，我们挖几个大水塘，专门用来养麻鸭。”
“孵化室和饲料仓库建在这边，靠近山路，方便运输。”
“整个养殖场的范围，要用铁丝网全部围起来。”
陈墨轩一边说，陈云深一边蹲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飞快地记录着。
“这个排水沟的设计很重要。”陈云深忽然指着图纸上的一个标记。
“伏龙山雨水多，夏天要是来场大雨，水排不出去，容易淹了鸡舍和鸭塘。”
“我们可以利用地势，挖几条主排水沟，再分出支沟，把水都引到山下那个大水潭里去。”
陈墨轩看着陈云深，脸上露出赞许。
“这个想法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在山坡上走来走去，商讨着每一个细节。
元宝安静地趴在一旁，看着他们。大圣则有些待不住，在山林里跑来跑去，追逐着飞鸟。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一阵晃动。
一个彩色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鸡老大。
它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他们上了山。
鸡老大踱着方步，走到一块高高凸起的大石头上。
它伸长脖子，俯瞰着这片广阔的山林。
然后，它昂起头，挺起胸膛。
翅膀用力扑腾几下，身体腾空而起，落在了一棵矮树的树枝上。
“喔——喔喔——！”
一声嘹亮的啼鸣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林子里，几只受惊的飞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鸡老大站在树枝上，看着那些飞走的鸟，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陈墨轩看着这一幕，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陈云深。
“你看，咱们未来的‘鸡场长’，已经开始巡视它的领地了。”
陈云深也笑了起来，刚才的紧张和压力，在这一刻消散了许多。
规划完毕，两人带着一身泥土下山。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云深的手里，那个小本子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他的脚步，比上山时要坚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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