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光晕,无声爆发。
那光并不刺目,却纯粹到令人心悸,仿佛是最初的“有”自“无”中诞生时,迸发出的第一缕辉光,蕴含着净化、定义、重塑的无上伟力。
光晕以万骸魔君胸膛那颗搏动的暗红心脏为核心,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瞬间漫过了它那高达千丈、由无数骸骨与污秽能量糅合的恐怖身躯。
光晕所过之处,奇迹——或者说,是某种超越了奇迹范畴的“还原”——发生了。
那惨白、扭曲、布满裂纹与寄生菌丝的骸骨,表面灰败的色泽如潮水般褪去,显露出一种温润如玉、仿佛历经时光打磨般的莹白本色;骨骼缝隙间流淌的暗绿污秽能量与蠕动的灰白菌丝,在纯净光晕的冲刷下,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遇到烈阳的霜雪,迅速消融、蒸发,化作缕缕无害的青烟飘散;那些构成其躯体的、属于不同种族、不同时代的破碎遗骸,仿佛受到了最后的抚慰,散发出微弱却释然的灵光,而后彻底分解,化作最精纯的灵气粒子,回归天地。
万骸魔君那燃烧着幽绿魂火的骷髅头颅中,原本充斥的暴怒、怨毒、憎恶等极端负面情绪,如同被一只温柔而坚定的大手抚平。幽绿魂火剧烈摇曳,颜色逐渐转变,褪去那令人不适的邪异,化作两团纯净的、带着解脱与无尽沧桑感的苍白火焰。
“呃……啊……”
不再是充满恶意的精神咆哮,而是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沉睡了万古、终于找回一丝自我意识的痛苦呻吟,自那巨大的骷髅头颅中传出。
它那被剑光贯穿、正被炽白光晕不断净化的暗红心脏,搏动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每一次搏动,都泵出大量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恶臭的污秽黑血,但这些黑血一离开心脏,便在光晕中迅速分解、净化。
心脏本身,那由无数强者骸骨环绕、被“归亡之息”彻底侵蚀的核心,也开始发生变化。外围那些扭曲、狰狞的骸骨纷纷剥落、净化,露出核心处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暗沉、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黑色晶石。
那晶石,才是真正的“心核”,是“归亡之息”侵蚀转化万骸魔君后,留下的“污染源”与力量枢纽,也是它与“归亡之主”产生联系的纽带!
此刻,这枚黑色心核在“永恒寂灭”剑光的持续净化与林轩那无上剑意的压制下,表面的螺旋纹路剧烈闪烁,发出尖锐的、充满不甘与恐惧的精神嘶鸣,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引动更深处、更本源的“归亡”之力!
林轩眸光冷冽,合十的双手并未分开,反而更加用力。
那贯通魔君胸膛的煌煌剑光,随着他心念一动,骤然向内收缩、凝聚!不再是粗大的光柱,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仿佛能切开宇宙薄膜的纤细光丝,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缠绕上那枚挣扎的黑色心核!
“归寂。”
林轩再次吐出这两个字,这一次,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陈述宇宙真理般的绝对意志。
纤细光丝骤然勒紧!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破碎的轻响。
黑色心核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浮现。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裂痕以光丝勒入处为中心,瞬间遍布整个心核!
心核内部,那不甘的嘶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凝固。
下一刻——
“噗。”
轻响声中,那枚蕴含着恐怖“归亡”污染与力量的心核,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碎裂、坍塌,化作一捧毫无能量与灵性波动的黑色细沙,从魔君胸膛的破口处簌簌滑落,尚未落地,便已在炽白光晕中彻底湮灭,归于虚无。
心核一碎,万骸魔君那庞大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与污秽之源。
炽白光晕的净化速度骤然加快!千丈骸骨之躯如同连锁反应般,从胸膛开始,迅速向上(头颅)向下(下肢)蔓延、分解、净化!
头颅中那两团已转为苍白的魂火,最后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段微弱、破碎、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直接烙印入林轩的识海:
“谢……谢……”
“守关……不力……愧对……剑庭……”
“小心……归亡……之主……真正的……渗透……在……星渊……最底层……‘归墟之井’……”
意念至此,彻底消散。
那两团苍白魂火随之熄灭。
万骸魔君最后的意识,带着解脱与未尽警示,归于永恒的沉寂。
失去了所有污秽与活性,被净化还原后的莹白骸骨,再也无法维持那庞大的形态,开始寸寸碎裂、崩塌,化作一场纷纷扬扬的、散发着微光的骨粉之雪,飘洒在这片死寂的禁域天空与大地之上。骨粉融入黑色的石板,竟让那些石板表面的裂痕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弥合迹象;飘落的尘埃中,也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的生机。
当最后一片骨粉尘埃落定,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由纯净骨粉铺就的浅坑,以及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莹白辉光。
曾经威压禁域、恐怖无边的万骸魔君,就此……烟消云散。
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无边威压与浓郁的“归亡之息”,也随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稀薄。虽然禁域环境依旧恶劣,但那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深沉恶意与绝望感,已然减轻了大半。
煌煌剑光早已随着心核破碎与魔君消散而收敛。寂灭古剑与绝影剑也停止了共鸣,安静地悬浮于林轩身侧。
林轩缓缓放下合十的双手,周身那沸腾到极致的剑意也随之平复、内敛。他脸上并无太多疲惫,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那新生的“永恒寂灭”剑意,在这场与触及炼虚层次存在的正面交锋与净化中,得到了初步的磨砺与稳固。
他抬手,接住一片缓缓飘落的、散发着微光的骨粉,感受着其中那一丝源自远古战士的、最后的不屈与解脱。
“归墟之井……”他低声重复着万骸魔君最后的警示。
看来,这尘骸星渊的秘密,远不止一处“幽骸禁域”。真正的核心,所谓的“渗透节点”,恐怕在那更深处、更危险的“归墟之井”。
“破晓七号”指挥舱内,死寂持续了更长时间。
所有人,包括三位化神供奉,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望着光幕上那一片莹白浅坑,以及那个静静站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灰衣身影。
炼虚层次(至少是触摸到炼虚门槛)的万骸魔君……就这么……被净化、消散了?
不是击败,不是驱逐,而是从根源上,将其存在彻底“归寂”!
这是何等伟力?!
紫辰真君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干涩得厉害:“林……林道友……真乃……神人也!”
玄冥子、赤阳真人、青梧婆婆三位化神,此刻看向林轩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敬畏,更带上了一种近乎仰望的……崇敬?或者说,是对绝对力量的臣服。他们毕生苦修,所求不过是长生与力量,而眼前之人展现出的,已然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
冷锋等元婴精锐,更是心神摇曳,道心都受到了冲击。与这样的存在相比,他们往日里那点争强好胜之心,显得何等可笑与渺小。
林轩并未理会众人的震撼。他收起寂灭与绝影,转身,望向那宫殿残骸被彻底掀开后、露出的幽深入口。那里,原本被魔君身躯堵塞,此刻已然洞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虽然依旧带着衰败)的剑庭气息,混杂着残存的“归亡之息”,正从入口深处隐隐传来。
万骸魔君已除,前路障碍暂清。
但“归墟之井”的警示,如同悬顶之剑。
真正的探索,或许,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调息一刻,随后,进入遗迹深处。”林轩的声音平淡地传入星舟,惊醒了尚在震撼中的众人。
紫辰真君猛地回过神,压下心中滔天巨浪,肃然应道:“谨遵道友之命!”
界盟众人连忙行动起来,吞服丹药,调理气息,修复星舟在方才威压冲击下受损的部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仿佛见证了历史的激动与肃穆。
林轩则独自走向那莹白的骨粉浅坑,在那中心处盘膝坐下。
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方才那一剑的感悟,以及……万骸魔君最后留下的,关于“归墟之井”的信息。
幽骸禁域,暂时恢复了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死寂之下,暗流并未平息,反而可能因为魔君的覆灭,引发出更深层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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