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窟的火是野的。
往年能被锻火人驯服成“炼魂焰”的岩浆，如今像脱缰的火龙，在窟底翻涌咆哮，橘红色的浪涛拍打着岩壁，溅起的火星能烧穿厚石，连最耐高温的“耐火苔”都被灼成了焦黑的粉末，贴在石壁上像凝固的血。曾经能锻造出“百炼刚”的“熔心台”——那块被岩浆滋养了千年的玄铁台，如今台边的纹路被狂暴的火焰烧得扭曲，台上的工具被震落在地，刃口崩得像碎玻璃。
“岩浆的‘刚魂’被搅乱了。”苏棠站在窟边的“观焰崖”上，指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浪里藏着股蛮横的冲劲，像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掌心的罗盘泛着赤红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狂风吹动的火星，忽明忽暗，光芒里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这场异动不是地壳自然运动，是有人在‘镇火柱’上凿了‘裂焰纹’，让岩浆失去了收敛的根基。”
37举着“火焰稳定性检测仪”，屏幕上的曲线像陡峭的悬崖，忽高忽低：“镇火柱是赤焰窟的‘火骨’，竖在熔心台正中央，柱身刻着能安抚火性的‘驯焰咒’。现在柱身被裂焰纹切断，火骨断了，岩浆的刚魂没了约束，才成了失控的猛兽。”
阿影望着窟底翻滚的岩浆，浪涛里偶尔会卷起半融化的金属块，那是曾经的“百炼刚”成品，如今成了被火焰吞噬的废料。“锻火人说，四个月前的夜里，窟底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像有巨锤在砸地。第二天一早，岩浆就开始发疯，原本能顺着沟渠流到熔心台的‘炼魂焰’，现在能把沟渠烧得通红，连他用了三十年的‘耐火钳’都被烧化了半截。”
他们在熔心台旁的“锻火寮”——一间用玄铁打造的小屋前，找到了那个“能看见岩浆刚魂”的锻火人。老人赤着膊，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烫伤的疤痕，他正举着把断了柄的铁锤，对着岩浆的方向发呆，铁锤的铁头上还留着刚魂凝聚的暗纹。他的墙角堆着些“淬火山”——这种石头能吸收火焰的暴戾，是驯服岩浆的关键，如今石头表面都裂着缝，像被火烤焦的面包。
“它们在说‘收不住了’。”老人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铁锤的暗纹，声音里带着火烤过的沙哑，“岩浆原本是最懂规矩的，你要它柔，它能化成‘绕指焰’，裹着金属慢慢塑形；你要它刚，它能聚成‘斩铁火’，一锤下去就能断金；连刚入门的学徒，只要心诚，它都肯给点面子，不烧坏工具。可裂焰纹把它的性子搅野了，像被人挑唆的莽汉，见什么烧什么，连自己的刚魂都快忘了。”
苏棠将掌心贴在镇火柱残存的断面上，金色的命数光芒顺着裂纹渗入，触到了被搅乱的刚魂。光芒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四个月前的赤焰窟，几个穿红袍的人围着镇火柱，手里拿着特制的“熔铁凿”，在柱身刻下扭曲的裂焰纹，纹路刻成的瞬间，柱身发出一声脆响，岩浆突然从窟底喷涌而上，像愤怒的巨兽挣脱了锁链。
红袍人的袖口，绣着个燃烧的骷髅头——是“焚天教”的标记，这个教派信奉“火焰的终极是毁灭”，他们觉得赤焰窟的岩浆被“驯服”是对火焰的亵渎，想通过裂焰纹激发岩浆的暴戾，让整个赤焰窟变成“净化一切的火海”，甚至能通过收集狂暴的火焰能量，炼制“焚身丹”，让人获得短暂的火焰之力，代价是最终被火焰吞噬。
“裂焰纹的刻痕里灌了‘狂火油’，能放大火焰的破坏性。”37的声音带着灼烫般的凝重，“检测仪显示，窟里的火焰温度已经超过了临界值，再这样下去，别说锻造，整座山都会被岩浆掏空，赤焰窟会变成‘自爆火山’。”
老人突然从墙角拖出块半埋在灰烬里的淬火山，石头中心还留着块拳头大的青色内核——那是“镇火晶”，是淬火山的魂，能直接安抚刚魂。“这是我在岩浆暴动时从裂柱下抢出来的。”老人将镇火晶揣进怀里，用体温焐着，“晶说，只要还有人记得怎么跟火焰说话，刚魂就乱不了根。”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熔心台的方向，剑身上的符文与镇火晶的气息共鸣，映出窟底的景象：镇火柱的断口处，裂焰纹正在发出暗红色的光，狂火油顺着裂纹往柱心渗透，岩浆里的刚魂像被困的困兽，在光纹边缘冲撞，发出无声的咆哮。
“必须修复镇火柱，抹去裂焰纹。”苏棠的声音带着淬火般的坚定，“岩浆的狂暴不是火焰的本质，是刚魂未被理解的呐喊。焚天教为了所谓的‘毁灭之力’，搅乱火焰的本性，是在辜负大地的馈赠。”
他们穿着老人特制的“耐火甲”往熔心台走，每一步都要踩着被岩浆烤得发红的岩石。阿影用机械臂搬运淬火山的碎块，臂甲上的灵土散发着清凉的光，接触到岩壁的瞬间，发烫的石头竟降温了些；37启动了“火焰导流器”，在前方布下道无形的屏障，将飞溅的火星引向安全的方向；苏棠则用命数光芒包裹住镇火柱的断口，金色的光与裂焰纹的暗红相撞，激起一圈圈火环。
熔心台上，焚天教的头目正往裂焰纹里倒新的狂火油，他看见苏棠等人，狂笑道：“一群跟石头较劲的蠢货！火焰就该烧！就该毁！被人驯服的火，算什么真火焰！”
“你没见过‘绕指焰’裹着精铁，慢慢变成护心镜时的温柔；没见过‘斩铁火’劈开工匠的顽石，露出里面美玉时的果断；没见过老人用最后一点火焰，给学徒的铁锤开刃，说‘这火认人’时的郑重。”苏棠的光剑挑飞他手里的油桶，狂火油遇金光，瞬间化作无害的蒸汽，“这些不是驯服，是火焰在说‘我信你’。”
老人将镇火晶按在镇火柱的断口上，晶石与石柱相贴的瞬间，爆发出青红色的光芒，像两股力量在相拥，光芒顺着裂焰纹流淌，暗红色的纹路迅速消退，断柱的截面开始渗出赤红色的“火髓”，像伤口在愈合，岩浆的翻涌渐渐平息，浪涛的高度慢慢降低，像被安抚的巨兽，重新卧回窟底。
阿影搬运的淬火山碎块在熔心台周围堆成圈，碎块释放的清凉气息与火焰的灼热交融，形成层稳定的气膜，岩浆里的刚魂重新凝聚，像无数银色的丝线在火焰里游动，曾经崩口的工具被刚魂包裹，刃口竟慢慢变得锋利。
锻火人站在熔心台中央，举起那把断柄的铁锤，对着平息的岩浆挥了挥，岩浆里竟升起一股柔和的火焰，像只温顺的手，轻轻舔过铁锤的铁头。“它们在应呢。”老人的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火说，谢谢有人没把它当野兽。”
苏棠的罗盘上，赤红色的星点挣脱了狂躁的波动，光芒里流动着火焰的纹路，像无数刚柔并济的光丝在舞动。
离开赤焰窟时，窟底的岩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顺，炼魂焰顺着沟渠缓缓流到熔心台，像在等待工匠的指令。锻火寮前，老人正教新学徒如何用意念引导火焰，学徒的手被火星烫了下，却咧着嘴笑——他终于摸到了火焰的刚魂。镇火柱旁，新刻的驯焰咒在火光里闪闪发亮，柱脚的耐火苔重新冒出嫩绿的芽，芽尖顶着层薄薄的火膜，像在与火焰共舞。
37看着火焰稳定性检测仪上重新变得平缓的曲线，轻声说：“原来最坚韧的不是无坚不摧的力量，是那些懂得收敛的智慧。就像岩浆从不在乎自己能烧毁多少，它只在乎，当工匠举起铁锤时，能在火焰里看到一点刚魂，知道‘能成器’。”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被驯服的火焰照亮的山窟，罗盘上一个蔚蓝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瀚海眼，这里的海水能沉淀过往，却在一场漩涡后变得浑浊，只有一个探海人，还能看见海底的记忆。”
“去看看海水里的过往吧。”她转动船舵，铁皮船驶离赤焰窟的热浪，驶向被蔚蓝覆盖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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