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开霁。
大学毕业遇上经济寒冬,为了不倒贴钱上班,我果断选择了家里蹲,于是我成了一个普遍定义上的死宅。
在家人眼里,我没朋友、内向、孤僻甚至有些阴暗,其实不是的。他们那么想,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我精神世界丰富多彩,在网络上,我有着许多志同道合,可以畅谈天地的野生亲友。
我的沉默,只是频道不对,绝非贫瘠。
有一晚,我素未谋面的网络亲友们谈论起旅游见闻,说着说着便聊到了昆山的日出,去看过的网友都异口同声,赞叹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壮阔美丽的景色,他们穷尽辞藻,勾起了我内心的向往。
阳光像金色的洪流,一瞬间从天边奔涌到眼前,那么广阔的天地转眼间全部点亮,那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呢?我不懂,但心中莫名激荡,不如去看看。
说走就走,我背上行囊,装了两件衣服和一些吃食,便出发了。
临行前,我给家人留了张纸条,我知道实话实说,他们肯定不放心,便声称自己要静一静,想必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理解了。
网友知道我要去昆山,热心地给了我一些指引,他们说这样走野路能直通山顶,比绕来绕去的观光公路快多了,那些都是给游客沿途看风景走的。
而我的目标纯粹又坚定——只有日出,我心无旁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捷径。
昆山真的好大,好高啊!
才走到半山腰,我已经累得够呛,要是有个镜头对着我记录的话,拍出来的我肯定步伐姿态是扭曲怪异的,像某种软体动物。
这都是废话,谁能在累得恨不得趴下用四肢爬行的时候,还保持仪容仪表呢?
终于,在半道上我找到了网友们说的野路入口,我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出意外了,我迷路了……
好好好。
再一次泄愤地踢开地上的小石子,我颓败地坐倒在地。
手机没信号,没吃的了,也没水喝了,我好渴,要是能有点水喝就好了。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在山里兜兜转转半天后,我找到了一个湖泊。
这湖湖水清澈见底,里面还有鱼虾,看起来水质不错。
喝了个水饱之后,我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它比迷路更糟糕数百倍——我好像被困住了!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周遭的景色没有任何异样,树木、湖水、天空,就跟刚才没什么区别,但我确确实实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结界’里。
我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摸索,这是一个不小的范围,一端在湖水里,一端在树林中,每每走到了这个范围的边缘,就会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阻挡我的脚步。
这堵‘墙’摸不到看不着,但我就是没办法离开。
这里很安静,静得可怕。
万幸,这个地方有水,水里有鱼虾,我包里有衣服,树林里我还找到了些野生的猕猴桃,我暂时不会死在大自然手里。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我在地上画下痕迹,记录流逝的时间。
如果没有记错,我被困在这里已经有19天了,我会死在这里吗?
天气渐渐变冷,我可能会在某个晚上冻僵,变成一个冰棍,我也可能会把这里的东西吃完,然后慢慢饿死。
不知道我的家里人有没有来找过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
这一天,我照常在湖里抓鱼吃,鱼肉又腥又淡,实在恶心,可是不吃我又会死,只能逼着自己勉强咽下,不甘心啊,真不甘心。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她!
湖对岸,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女孩,她也在抓鱼。
那一刻,我觉得我应该要得救了!
我疯狂地冲她挥手,想要她救救我,我想要冲过去,可是我又被那堵‘墙’拦住了!
我大声喊话,哪怕嗓子破锣也无所谓,可是好像太远了,她听不见。
那女孩也看到了我,她很激动,挥舞着手示意我,她会沿着湖岸线绕过来,让我也绕过去,我觉得可能不行,但我依然想试试!
随后,让我更崩溃的事情出现了,那女孩转眼就不见了!我只是冲上岸的一个背身,她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难道是我濒死前的幻觉吗?是大脑幻想出来安慰我,或者戏弄我的?
极致的惊愕过后,我忽然有了个很恐怖的猜想,这个‘结界’,是不是困住我的同时,也隔绝了视觉?
可能已经有很多很多人来找过我了,甚至可能就在我身边经过,呼喊着我的名字,但是大家都看不到我,幽灵一样的我。
最终,我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结界’里,慢慢腐烂,而后化成白骨,归于尘土,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给了我点希望又夺走!
好痛,像痔疮被野狗咬了一口那么痛!
积压了十九天的恐惧、孤独、愤怒和委屈,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我指着老天爷开始痛骂,用尽我知道的所有词汇,痛骂这不公的命运!把这段时间的纷杂情绪统统宣泄出来!
就在我仰天长骂,骂得酣畅淋漓之际,我在余光里忽然发现,那个女孩又出现了!
就这么突然地,在离我只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出现了!
在这个‘结界’之内!
跟一个老头和两个青年!
在烤鱼!
果然!这个鬼地方真的会屏蔽视觉!
————————
正在宣泄情绪的方开霁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转眼看到了苏晓等鬼和神,方开霁嘴里的怒骂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瞪大眼睛,短暂的错愕过后,迅速朝苏晓这边扑过来。
苏晓也瞬间回神,连滚带爬冲向那颗代表阵脚的小石子,边跑边指着那边地上的字大喊:
“看那里!把那个石头挪开!!”
小石子位于他俩的中间,苏晓爆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争分夺秒冲刺过去,心里疯狂祈祷:
“再给我几秒钟的时间!让我到那个石子跟前!就算他听不到,我也可以直接示意他把石子拿起来!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就几秒!”
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
苏晓扑到石子面前,刚伸出手准备拿起的时候,方开霁的身影如接触不良的电视信号,猛地一闪,又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就差一点点!!!!”
苏晓狂躁地大叫起来,趴在地上疯狂捶地,她有点能理解刚才方开霁干嘛那样指天骂地了,好气愤啊!!挠心挠肺地气氛!
阵内,方开霁也扑到了苏晓刚才停下的地方,趴在地面,疯狂又仔细地观察着,甚至不敢伸出手触摸,生怕扰乱了任何一点东西。
这里有什么?刚那女孩好像很心急地想告诉他——这里有什么东西。
方开霁一寸寸地地毯式探索着。
泥土,草根,落叶,碎石……触目所及,好像跟原来没什么不同,硬要说有,可能就是多了一些不规则的划痕,可能是刚才那女孩冲过来的时候弄出来的。
半晌之后,方开霁所有的力气被掏空,他颓然地仰倒在地面上,看着湛蓝的天空。
爸爸妈妈,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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