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羽靠在出租屋的沙发上，九条雪白的狐尾有气无力地搭在地板上，像泄了气的。
天蓝色的眸子半眯着，眼底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连平日里总是微微颤动的狐耳，此刻也耷拉在头顶，没了往日的灵动。
连续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陪着流萤辗转于这颗星球的各个角落。
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到深夜的星光洒满街道，流萤像是有耗不尽的精力，拉着他打卡一家又一家小吃店，逛遍一个又一个公园，甚至连游戏厅里的每一台机器，都要拉着他一起玩个遍。
起初那份久违的轻松愉悦，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约会”中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不是不喜欢和流萤相处，只是这种被填满得密不透风的日程，让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丰饶的力量虽然修复了他身体上的创伤，却无法驱散精神上的倦怠。
他怀念在丰饶神殿里那种宁静自在的日子，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听药师母亲温柔地哼唱不知名的歌谣，看浮离母亲周身流转的记忆光尘，都比现在这样连轴转要舒心得多。
“叮——”通讯器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曦羽拿起通讯器，屏幕上弹出流萤发来的消息，带着一连串可爱的表情包：“曦羽曦羽！我发现一家超棒的手工巧克力店，听说他们家的熔岩巧克力会爆浆哦！
我们明天一起去尝尝好不好？顺便再去旁边的植物园看萤火虫，听说晚上的萤火虫超美的！”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曦羽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才缓缓打出一行字：“流萤，对不起呀，我这几天有点累，想在家休息几天，我们改天再去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还不到十秒钟，通讯器就响起了急促的铃声，是流萤打来的视频电话。曦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头，流萤的脸立刻占满了整个画面。她依旧是那副清新软萌的模样，银发末端的淡绿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那双渐变的瞳眸里，此刻却盛满了委屈，鼻尖微微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曦羽……”流萤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细细软软的，还没说几句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了？”
曦羽看着她突然掉眼泪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没了脾气。
“不是的不是的，”他赶紧解释，声音放得更软了，“我是真的有点累了，想休息几天，没有不想跟你玩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休息呀？”流萤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格外可怜，“以前你都不会拒绝我的，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还是说……你想抛弃我，不想和我当朋友了？”
“没有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曦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着流萤那副像是丢了魂一样的伤心模样，心里充满了无奈。
他知道流萤的性格单纯，或许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才会这么在意他的态度。可这种过度的依赖，也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可是……可是我已经把明天的行程都规划好了呀。”流萤哽咽着说道，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小本子，对着屏幕给曦羽看，“你看，我特意查了巧克力店的营业时间，还问了植物园萤火虫最多的时间段，甚至还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草莓味小饼干……”
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流萤那副全心投入准备的样子，曦羽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强烈。
他能想象到流萤为了这些行程付出了多少心思，或许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期待着明天的见面。而他的一句“想休息”，无疑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我……”曦羽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再休息几天”的话，在流萤那双蓄满泪水、充满不安的眼睛面前，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了流萤之前因为买不到蛋糕卷而委屈的样子，想起了她每次吃到甜食时满足的笑容，想起了这半个月来她一直陪着自己，带给自己的那些快乐时光。
罢了罢了，不就是再陪她玩一天吗？曦羽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对着屏幕说道：“对不起呀流萤，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这么失望。
明天我们就按你规划的行程走，我陪你去吃巧克力，去看萤火虫，好不好？”
听到曦羽的话，流萤的眼泪瞬间停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屏幕里的曦羽，那双委屈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充满了惊喜与雀跃。“真的吗？曦羽你太好了！”
她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已经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看着她瞬间阴转晴的样子，曦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也松了口气。“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笑着说道，眼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眼底的倦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太好啦！那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在巧克力店门口见，好不好？”流萤兴奋地说道，语速都快了不少，“我会提前去排队，给你买你最爱的草莓味熔岩巧克力！”
“好，都听你的。”曦羽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
挂了视频电话，曦羽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狐尾有气无力地扫了扫地板，像是在替他抒发心里的郁闷。
他知道自己这是心软，可面对流萤那样纯粹又带着点偏执的依赖，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充满了迷茫。
他就像被萤火虫的光芒缠住了一样，明明知道这种过于炽热的陪伴会让自己疲惫不堪，却因为不忍心看到对方伤心，而一次次妥协。
第二天早上，曦羽强打着精神起了床。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把狐耳和尾巴小心翼翼地隐藏好，对着镜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镜子里的少年依旧绝美，皮肤白皙，眉眼如画，只是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巧克力店门口，远远就看到了流萤的身影。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白绿配色的衣服，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正踮着脚尖往路口张望，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看到曦羽走来，她立刻眼睛一亮，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了过来。
“曦羽！你终于来啦！”流萤跑到曦羽身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兴奋，“我已经排队买好巧克力了，快尝尝！”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两个熔岩巧克力，一个是草莓味的，一个是原味的。
流萤把草莓味的递给曦羽：“快吃快吃，还是热的呢，会爆浆哦！”
曦羽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温热的巧克力酱瞬间在嘴里化开，甜而不腻，带着浓郁的草莓香气，确实很好吃。可他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愉悦，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满足感。
“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吃？”流萤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期待着他的评价。
“嗯，很好吃，谢谢你。”曦羽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按照流萤规划的行程，先在巧克力店品尝了各种口味的巧克力，然后去了植物园。
白天的植物园绿树成荫，空气清新，流萤拉着曦羽的手，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各种植物，一会儿指着鲜艳的花朵让他看，一会儿又拉着他去看可爱的小动物，精力旺盛得不像话。
曦羽跟在她身后，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偶尔应和几句，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沉甸甸的。
他的目光落在周围成双成对的身影上，看着那些情侣们甜蜜地依偎在一起，突然意识到，流萤对他的这份依赖，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她会下意识地挽着他的胳膊，会在走路时紧紧挨着他，会把自己吃不完的食物递给他，会用那种带着占有欲的眼神看着他，不允许其他异性靠近他。
这些细节，之前他都因为流萤的单纯可爱而刻意忽略了，可现在想来，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不正常的偏执。
傍晚时分，植物园里的萤火虫渐渐多了起来。点点荧光在夜色中飞舞，像是坠落人间的星星，美得如梦似幻。
流萤拉着曦羽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飞舞的萤火虫，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曦羽，你看，萤火虫好美啊。”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憧憬，“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永远都在一起，每天都这么开心。”
曦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肩膀上的重量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看着身边沉浸在美景中的流萤，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想伤害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可也不想再这样被她缠着，失去自己的自由。
“流萤，”曦羽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我们……只是朋友，对不对？”
流萤靠在他肩膀上的头顿了一下，身体也瞬间僵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曦羽，那双原本充满笑意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朋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曦羽，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吗？”
曦羽看着她瞬间变得委屈的样子，心里一紧，连忙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可是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流萤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的眼泪比上次更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喜欢你，曦羽，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是朋友那种在一起。”
曦羽彻底愣住了，他看着流萤泪流满面的样子，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流萤竟然会对他表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流萤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抓住曦羽的手，紧紧地攥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曦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只把我当成朋友？”
“不是的，流萤你很好，真的。”曦羽连忙解释，“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过自己的生活。”
“那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啊。”流萤哽咽着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会每天都陪你玩，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永远都不离开你，好不好？”
看着流萤那双充满期待与绝望的眼睛，曦羽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会伤害到她。可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想要属于自己的生活，想要摆脱这种被人纠缠的日子。
“流萤，对不起。”曦羽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听到这句话，流萤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看着曦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绝望，像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成调，“你要抛弃我吗？就像他们一样，都要抛弃我吗？”
“我不是要抛弃你，我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曦羽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可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流萤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掉眼泪，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看着眼前的萤火虫，那些曾经在她眼里无比美丽的光芒，此刻却变得无比刺眼。她一直以为，曦羽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抛弃她，他会一直陪着她。可现在，他也要离开她了。
看着流萤伤心欲绝的样子，曦羽心里充满了愧疚，可他还是硬起心肠，转身准备离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离开很残忍，可他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流萤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却充满了偏执与疯狂，和之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判若两人。“你不能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曦羽，你不能离开我！你要是敢走，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曦羽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他看着流萤那双充满疯狂的眼睛，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突然意识到，流萤的单纯可爱背后，隐藏着一种可怕的偏执。这种偏执，和镜流、知更鸟如出一辙。
“流萤，你冷静一点。”曦羽试图挣脱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慌乱，“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我不冷静！”流萤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否则，我就毁了你，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曦羽看着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帮助的女孩，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夜色中的萤火虫依旧在飞舞，可那份曾经的美好，却早已荡然无存。曦羽看着眼前这个偏执疯狂的流萤，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顺利脱身，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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