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少昊以金德王天下,调理西方庚金之气,使人族礼序昌明,于平稳中蓄力百年。然,天道循环,五行轮转,刚锐的金德之世终有尽时。少昊晚年,感天命将移,人族气运如江河奔涌,需得新任共主引导,方能继往开来。此次天命,不再落于东海星辉,而是归于那北方幽溟之地,承黑水之德,主沉潜与肃穆的王者——颛顼。
颛顼,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其母女枢,感瑶光如虹贯月之异象而孕,生于若水之畔。若水幽深,其性至寒,通连九幽,颛顼自小便沐浴此水之气,性情沉静果决,目光深邃如渊,有统御四海之志。少昊在位时,颛顼曾前往穷桑辅政,深受少昊器重,以其能通鬼神、明历法、善决断,委以重任。然颛顼之政见,与少昊以鸟名官、调和自然的宽柔之风,已有不同。他更重绝对的秩序与统一的法度,认为天地人三界,应有更为森严的界限,方能杜绝混乱,长治久安。
少昊禅位,颛顼于帝丘登基,承北方水德,色尚玄黑,故后世亦尊称其为玄帝。其即位之初,便洞察到一个关乎人族未来与三界秩序的根本性隐患。
彼时,因天庭五御归位,秩序森严,诸多神只、精怪、大巫,虽不敢公然对抗天庭,却将影响力大量投注于相对“松散”的人间。他们或显化神迹,攫取人族信仰供奉;或直接干涉部落事务,依凭喜好降福降灾;更有众多人族巫觋,凭借传承秘法,轻易便可“上天”沟通神灵,“下地”驱使鬼魅。一时间,神人杂糅,阴阳界限模糊。看似便利,实则隐患无穷:人族对自身力量产生依赖与迷失,部落事务常因神意干涉而偏离正轨,天地法则于人间界的效力亦因这种无序的沟通而被打折扣,因果紊乱,灾异背后往往牵扯着复杂的神人恩怨。
颛顼深知,此弊不除,人族永难真正自立,不过是诸神博弈的棋盘上的棋子。而三界秩序,亦因这底层通道的混乱,难以彻底清明。
“天地之位,必须隔绝!神人之路,当予重整!”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颛顼心中坚定成形。他要做的,是一件自洪荒开辟以来,从未有哪位人王尝试过的壮举——绝地天通!
此非简单的禁令,而是要以人王之权柄,合以自身承继的北方黑水幽冥之力,沟通天庭意志,对连接天地、供神人升降的“法则通道”进行根本性的封锁与重塑,确立神、人、鬼三界不可逾越的界限。
然而,此举无异于撼动万古以来的惯例,触及了无数存在的利益。消息传出,顿时引来轩然大波。
依赖人间香火愿力、享受干涉人间权柄的诸多神只首先表达了不满与抗拒,虽不敢明面反对天庭,却以神谕、梦兆等方式,在各自影响的部落中散布疑虑与恐慌,称颛顼此举乃断绝天人感应,必将招致天谴。
人族内部,那些地位尊崇、权力源于沟通天地的巫觋集团,更是激烈反对。他们视此为对其根本权力的剥夺,或明或暗地串联,试图阻挠颛顼的政令,甚至在一些偏远部落煽动叛乱,宣称颛顼是“违逆神意”的暴君。
更有一些强大的古老精怪、地只,它们生于天地通道畅通的年代,习惯于自由往来,此刻亦感到束缚与不安,在各自领地内躁动不已,使得山川异动,气候反常。
面对这重重阻力,颛顼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决断与铁腕。他深知,此乃秩序确立之必然阵痛,不容退缩。他一方面派遣重臣与精锐军队,平定内部叛乱,强行解散那些以通神为名、把持权力的巫觋集团,将沟通天地的权力收归中央,严加管控。
另一方面,他于帝丘设下宏大祭坛,以玄玉为基,以黑黍为祭,庄严告祭皇天后土,并以其强韧的意志,沟通高悬的天庭。
“朕承天命,御八极,今感神人杂糅,秩序紊乱,因果纠缠,生民迷惑。特以人王之命,合幽冥之水德,禀昊天之道——绝地天通,神归其天,人居其地,鬼安其幽,各司其职,永不相渎!通道封闭,法则重塑!敕令!”
其声如黄钟大吕,伴随着其身上冲霄而起的玄黑水德之气,那气息冰冷、沉静,带着划定界限的绝对意志,直贯苍穹,更深入九幽!
天庭之上,玉皇垂聆。紫微大帝推演星轨,知此乃完善三界秩序、明晰权责之关键一步,能极大减少因无序干涉引发的混乱,遂以星辰经纬之力遥相呼应,助其稳定法则变动。勾陈大帝肃立,其兵戈煞气隐而不发,却足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欲趁乱袭击颛顼的神怪。长生大帝与青华大帝亦默许,长痛不如短痛,此虽看似断绝部分“便利”,实则利于人族长远安宁与三界根本稳定。
在颛顼坚定的人王气运、北方水德之力以及天庭权柄的共同作用下,一场席卷洪荒的法则风暴,无声却剧烈地发生了。
那些遍布于名山大川、灵穴秘境的天然通道(如昆仑天梯、建木之缘),光芒黯淡,法则结构被加固、封闭,无形的壁垒巍然矗立。人族巫觋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与上界沟通变得极其困难,如同隔了厚重的毛玻璃;下探幽冥亦阻力重重,再也无法随意驱使低阶鬼魅。神只的启示与直接干预,在人间的痕迹锐减至近乎于无。
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亦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绝地天通之后,初期确实经历了阵痛。部分依赖神谕的部落陷入短暂迷茫,一些地区因失去神灵“庇佑”而灾异显现。然而,从长远看,其利无穷。人族被迫摆脱对神力的过度依赖,开始真正依靠自身的智慧与力量去观察自然、发展生产、管理社会。部落事务的决策权,从飘渺的神意回归到了实实在在的人治。巫觋的地位下降,而善于治理、通晓农工、明辨是非的贤能之士开始脱颖而出。
天地秩序也因此更为清晰。神、人、鬼各安其道,减少了无谓的交叉与干扰,使得天庭政令更能畅通无阻,幽冥轮回亦更显庄严有序。颛顼借此大势,大力整顿人间秩序,定下更为严密的祭祀之礼,规定唯有天子方可祭天,诸侯祭祀山川,士庶祭祖,将沟通天地的权力严格限定在最高统治者手中,进一步强化了中央权威与人族的整体性。
我,天道,默观此象。颛顼绝地天通,乃是以大魄力、大决心为人族争夺自主之命运,为三界划定清晰之边界。其所行之艰难,所遇之阻力,丝毫不下于一场浩大的战争。此举虽看似斩断了便捷,实则是为人族文明的独立与勃发,劈开了最为关键的一道枷锁。洪荒的格局,因此役而彻底改变,人,终于真正开始作为一股独立而强大的力量,屹立于天地之间,书写属于自己的、不再依附于神魔的壮丽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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