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现场勘查定在周三上午。初秋的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带着几分柔和的暖意。我穿着舒适的运动鞋和休闲外套,背着装满图纸和测量工具的背包,提前十分钟抵达集合点——巷口的老槐树下。
项目组的同事陆续赶到,苏晓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两杯热豆浆:“林晚,早啊!给你带的豆浆,还是热的。”
“谢谢。”我接过豆浆,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苏晓的热情像一束光,偶尔能照亮我刻意封闭的世界。
“沈总他们怎么还没来?”苏晓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嘀咕,“平时他不是最准时的吗?”
我的心轻轻一动,下意识地看向巷口的方向。其实我比苏晓更在意他的出现,只是这份在意被我深深藏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驶入巷子,停在老槐树下。车门打开,沈野率先走下来,依旧是简约的休闲装,深色冲锋衣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比西装革履的模样多了几分利落随性。他身后跟着苏曼和两位技术人员,苏曼穿着浅色风衣,手里拿着文件夹,看起来干练又优雅。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沈野走到我们面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秒,便转向项目组的负责人,“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可以,沈总。”负责人连忙点头,“我们按照预定路线,先勘查核心区域,再逐步扩展到周边。”
勘查工作正式开始。我拿着图纸和测距仪,专注地记录着老城区的建筑布局、道路宽度、管线走向等数据,偶尔停下来和技术人员沟通细节。沈野和苏曼走在队伍前面,低声讨论着什么,偶尔会停下来查看建筑的结构,或者询问随行的老居民一些情况。
我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像是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唯一的交集便是工作上的必要沟通。
“林设计师,这边的老房子墙体已经出现裂缝,改造时需要重点加固,可能会增加不少成本,你看能不能调整一下设计方案,简化加固流程?”合作方的技术人员指着一栋破旧的平房,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墙体加固是安全底线,不能简化。”我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会重新核算成本,看看能不能在其他方面优化,比如采用更经济的加固材料,或者调整内部布局,减少不必要的工程,但加固的核心标准不能降。”
“可这样一来,成本可能会超出预算不少,甲方那边恐怕不好交代。”技术人员面露难色。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能为了节省成本而忽视安全隐患。”我坚持道,“预算的问题,我们可以后续和甲方沟通,我相信他们能理解。”
就在这时,沈野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裂缝的墙体上,眉头微蹙:“这面墙的裂缝已经超过安全阈值,加固是必须的,而且不能简化流程。”他转向技术人员,“成本超支的问题,我来和甲方沟通,你们按照林设计师的要求,配合她做好数据记录和方案优化。”
技术人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沈总。”
我抬起头,看向沈野。他的目光正好也落在我身上,眼神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下达一个普通的工作指令。可我却能感受到,他这是在无声地支持我,维护我的专业判断。
“谢谢。”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他微微颔首,没有回应,转身便走向了下一栋建筑,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苏晓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林晚,你发现没有,沈总好像总是在暗中帮你啊。刚才那个技术人员明显是想给你施压,结果沈总一句话就帮你解围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测距仪,指尖微微泛白。我当然发现了。自从项目启动以来,这样的“暗中解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有一次,甲方因为急于推进进度,要求我们缩短方案修改周期,从一周压缩到三天,语气强硬,甚至暗示如果做不到就考虑更换设计团队。我据理力争,说明短时间内无法保证方案质量,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时,沈野突然开口,以“保证项目质量是长期合作的基础”为由,说服了甲方,同意维持原有的修改周期。
还有一次,在材料选型会议上,甲方代表坚持要用一款价格低廉但环保不达标、且与设计风格不符的材料,并且言辞激烈地指责我的设计“不切实际”“浪费钱”。我耐心解释材料选型与设计效果、环保标准的关联性,可对方根本不听。关键时刻,还是沈野站出来,引用了相关的环保政策和行业标准,指出使用不合格材料的风险,同时提出了几款性价比更高、符合要求的替代材料,化解了僵局。
每次,他都像是在不经意间出手,用专业的态度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帮我化解危机,维护我的设计理念和专业尊严。可每次解围之后,他又会迅速恢复疏离的态度,避免与我有任何私人层面的接触。
他的行为,像一个谜。让我忍不住怀疑,他对我,是不是并非只有纯粹的“旧识”疏离。
勘查队伍走到老槐树附近时,几位 elderly 居民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改造方案。
“姑娘,这棵老槐树真的能保住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拉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这棵树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见证了好几代人的日子,可不能给砍了啊。”
“奶奶,您放心,我们的方案里明确说了要保留这棵老槐树,还会围绕它打造一个休闲空间呢。”我笑着安慰她,语气尽量温柔。
“真的吗?那太好了!”老奶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以前啊,我经常在这树下给我孙女织毛衣,还有隔壁家的沈小子,总喜欢爬树摘槐花给那个小姑娘吃……”
老奶奶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隔壁家的沈小子……摘槐花给那个小姑娘吃……
说的是沈野和我。
我下意识地看向沈野,他正站在不远处,和苏曼说着什么,似乎没有听到老奶奶的话。可他的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是啊是啊,沈小子当年可疼那个小姑娘了。”另一位老爷爷接口道,“那小姑娘父母走得早,跟着沈小子一起生活,沈小子打零工赚钱供她读书,把最好的都留给她……可惜啊,后来沈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再也没回来过,那小姑娘也走了……”
老人们的议论声不大,却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那些被我刻意压抑的回忆,再次汹涌而出,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我看到沈野在工地里挥汗如雨,只为给我凑学费;看到他踮脚摘槐花,笨拙地给我做槐花饼;看到他在暴雨中把我护在怀里,雨水混着他的血往下淌;看到他在昏黄的台灯下,把碗里的肉都挑给我……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怕在众人面前失态,更怕让沈野看到我的脆弱。
“奶奶,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笑着对老奶奶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这里改造得更好,让大家住得更舒心。”
“是啊是啊,姑娘说得对。”老奶奶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勘查队伍继续往前走,老人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可心里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沈野走在我前面不远处,步伐平稳,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我却注意到,他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了,指节微微泛白。
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老人们的话。
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姿态。
中午,勘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饭,简单的家常菜,却带着熟悉的味道。
我和苏晓坐在一张桌子,沈野和苏曼,还有几位技术人员坐在另一张桌子。吃饭时,沈野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回应苏曼或技术人员的提问,目光从未向我这边看过来。
可我却能感觉到,有一道隐晦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来自沈野。每次我抬头看向他的方向时,他都会迅速移开目光,假装在和身边的人交谈。
这种隐秘的关注,让我的心更加混乱。
饭后休息时,苏晓拉着我去附近的小卖部买水。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沈野和苏曼。
“林设计师,苏小姐。”苏曼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刚才甲方那边打电话来,说下午要临时加开一个方案评审会,讨论一下核心区域的改造细节,你们这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随时可以。”我点点头。
“好,那下午两点,在我们公司会议室。”苏曼说。
沈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水上面——那是一瓶橘子味的汽水,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味道。刚才在小卖部,看到这种汽水,下意识就买了。
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下,像冰雪初融的湖面,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可那暖意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我们下午见。”苏曼笑着说,拉着沈野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一阵酸涩。苏曼很漂亮,很优秀,和现在的沈野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也许,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下午的方案评审会,气氛有些紧张。甲方代表依旧对几个核心设计提出了质疑,尤其是关于老槐树周边的休闲空间和文化展示墙,认为投入过多,回报有限。
“林设计师,我还是觉得,这个文化展示墙没必要做这么复杂。”甲方的王总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简单弄几块展板就行了,花那么多钱做浮雕和互动装置,纯属浪费。还有这个休闲空间,设置那么多座椅和景观灯,能有多少人用?”
“王总,文化展示墙是为了传承老城区的历史文脉,让居民和游客了解这里的故事,增强归属感。”我耐心解释,“而休闲空间的设计,是为了满足不同年龄段居民的需求,老年人可以在这里聊天晒太阳,孩子们可以在这里玩耍,年轻人可以在这里休息。这些设施虽然前期投入稍高,但能极大地提升居民的生活品质和项目的整体口碑,是值得的。”
“口碑?品质?”王总嗤笑一声,“林设计师,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收益,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再次强调,方案必须修改,压缩这部分的投入,把钱用在刀刃上!”
“王总,设计方案的核心是‘生态与人文共生’,如果去掉了人文部分,只追求商业收益,那这个项目就失去了它的灵魂。”我据理力争,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不能为了迎合短期利益,就放弃设计的核心价值。”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总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们花钱请你们来做设计,是让你们听我们的,不是让你们来教育我们的!如果你不能按照我们的要求修改方案,那我们只能考虑更换设计团队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项目组的同事们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合作方的几位高管也面露难色,显然不想得罪甲方,也不想放弃我们的方案。
我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王总的话,不仅是否定了我的设计,更是对我专业尊严的践踏。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就在这时,沈野开口了。
“王总,我觉得林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没有问题。”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城区改造,不仅仅是商业开发,更是社会责任的体现。如果只追求短期收益,忽视了居民的情感需求和历史文脉的传承,即使项目短期内盈利,长期来看,也会因为缺乏温度和记忆而被市场淘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投入成本的问题,我们可以再做细化核算。文化展示墙可以适当简化工艺,但核心的展示内容不能少;休闲空间的设施可以优化选型,选择性价比更高的产品,但功能布局不能动。这样既能控制成本,又能保留设计的核心价值,王总觉得怎么样?”
沈野的话,既给了王总台阶下,又坚定地维护了我的设计核心。王总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沈总这么说,那我就再考虑考虑。你们尽快拿出优化后的成本核算,我们再开会讨论。”
“好。”沈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陆续走出会议室。我收拾好图纸和电脑,落在了后面。沈野也没有立刻离开,站在会议室门口,似乎在等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时,他侧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没有了会议上的沉稳,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别往心里去。”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王总那个人,就是比较注重利益,没有恶意。”
“我知道。”我点点头,语气平淡,努力掩饰着心里的波澜,“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不用。”他摇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句工作式的叮嘱,“优化方案和成本核算,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随时说。”
“好。”我应道。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次次地帮我,一次次地在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可又一次次地保持距离,不肯有任何私人层面的接触。
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因为愧疚,所以在工作上补偿我?还是因为心里还有我,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靠近?
我不明白。
回到酒店,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一片迷茫。我拿出手机,翻出那张沈野唯一的照片,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他的脸。
沈野,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漠,身边还跟着苏曼?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帮我,让我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无数个疑问,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我紧紧缠绕,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野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情绪和判断。我必须尽快厘清这一切,要么彻底放下,要么找到真相。
可我该怎么做?
直接去问他吗?我没有勇气。
就这样一直猜下去吗?我怕自己会在这场没有答案的猜测中,彻底迷失。
夜色渐深,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沈野的身影,他的话语,他的眼神,反复在我脑海里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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