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是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中醒来的。
首先,触感不对。身下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相对柔软(虽然依旧硌人)的铺板?鼻尖萦绕的不是尘土味,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淡淡药味的冷檀香…
其次,位置不对。她不是在离床最远的角落,而是…在帅帐内间?甚至…就在那张宽敞的行军榻上?!
“!!!” 苏冉猛地睁开眼,弹坐起来!心脏瞬间飙到180!
“什么情况?!我怎么在床上?!冰山呢?!昨晚发生了什么?!我被睡服了吗?!不对!衣服穿得好好的!身体也没异样…除了嘴唇还有点疼…”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帐内空无一人,晨曦微光透过帘隙洒入,一切安静得可怕。
“冰山把我抱上床的?!他什么时候抱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睡那么死吗?!特工的警觉性呢?!被狗吃了吗?!” 她吓得冷汗直冒,赶紧检查周身——衣物完整,随身藏的小玩意儿(包括那根防身笔!)也都在。
“虚惊一场…吓死爹了…” 她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又纠结起来:“可他为什么抱我上床?良心发现?还是…新的折磨方式?让我享受一下再摔下来?”
她正胡思乱想,帐帘被轻轻掀开。
苏冉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缩回被子(虽然是他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去。
进来的是萧玦。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他的眼神扫过床上醒来的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冰冷锐利,反而…略显复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声音平淡无波,却似乎…没那么冻人了?
“醒了?起来用膳。”
苏冉:“…” “就这?不问问我为什么在你床上?不对!是你把我弄上去的!” 她有点懵,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我…我怎么会…” (翻译:我怎么上床了?)
萧玦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地上凉。”
苏冉:“!!?” “地上凉?!冰山居然会说人话了?!还会关心人了?!昨晚被鬼附身了?!” 她受宠若惊(主要是惊!),差点咬到舌头:“…谢…谢王爷…” (翻译:谢谢大佬不杀之恩还赏床睡!)
她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赶紧离开犯罪现场!”),规规矩矩地站好,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亲卫送来了早膳。依旧是清粥小菜,但…苏冉的那份旁边,又又多了一小碟…蜂蜜?(“甜食?!又是甜食!冰山果然好这口!还投喂我?!”)
萧玦自顾自地坐下用餐,动作优雅,目不斜视。
苏冉站在旁边,饿得肚子咕咕叫,却不敢动。“大佬没发话,小弟不敢吃…”
“坐下。吃。”萧玦头也不抬,淡淡道。
苏冉如蒙大赦,赶紧小半个屁股沾着凳子边缘坐下,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粥,眼睛却时不时偷瞄萧玦。
“诡异…太诡异了…冰山今天吃错药了?这么…平和?甚至有点…温柔?(错觉!绝对是错觉!)” 她心里直打鼓,“暴风雨前的宁静?糖衣炮弹升级版?”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气氛却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剑拔弩张、令人窒息。
饭后,萧玦没有立刻处理公务,而是端起茶杯,沉吟片刻,忽然开口:“…关于军粮和军械被调包、以及张副将背后可能牵扯的线索…你有什么想法?”
苏冉正低头努力减少存在感,闻言一愣:“嗯?问我?商讨公务?冰山今天真的不对劲!” 她赶紧抬头,摆出“我愚钝”的表情:“…我…我不敢妄议…”
“本王让你说。”萧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苏冉心里快速盘算:“机会来了!可以正大光明地提矿洞和箱子的事了!” 她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道:“…回王爷…我…我只是觉得…那张副将虽已伏法,但他能如此轻易地调换军资,定然有…更隐蔽的渠道和…藏匿地点…光靠军营内部…恐怕难以完成…”
萧玦眸光微闪:“继续。”
得到鼓励,苏冉胆子稍大:“…我那日在辎重营…看到一些…样式统一、封条特殊的箱子…似乎…并非军制之物…却堆放在角落…有些…蹊跷…” (翻译:那些箱子有问题!)
萧玦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你看清了?是何样式?何封条?”
苏冉努力回忆:“…箱子是深棕色…角上包着铜皮…封条似乎是…暗红色的…上面有个…像是商号的标记…有点像…一只…鹰?或者…秃鹫?” (翻译:像北戎的风格!)
“秃鹫…”萧玦眸色一沉,眼底掠过寒光,“…‘兴盛隆’…果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苏冉心里一动:“兴盛隆?那个皇商?!” 她趁机道:“…王爷…您说…那些被调包的军粮和军械…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运远?就藏在…附近某个…不易察觉的地方?比如…废弃的矿洞?或者…山坳里?” (翻译:快想到矿洞!)
萧玦抬眼看她,目光深邃:“…为何是矿洞?”
苏冉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说漏嘴!不能提生母部族!” 她赶紧找补:“…我…我是瞎猜的…想着…北境多山…废弃矿洞又多…容易藏东西…” (翻译:我瞎说的!)
萧玦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
苏冉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他是不是又怀疑我了?!”
良久,萧玦才缓缓开口:“…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黑云隘周边,确有数处前朝废弃的矿洞。其中最大的一处…位于西北三十里的黑风山脉之中…地势险要,人迹罕至。”
他手指点在地图某处,眸光锐利:“赵擎!”
“末将在!”赵擎应声而入。
“立刻点一队精锐亲卫,便装简行,随本王前往黑风山脉废弃矿洞巡查。”萧玦命令道,随即目光扫向苏冉,顿了顿,“…你也准备一下,一同前往。”
苏冉:“!!?” “我也去?!带我去干嘛?当吉祥物?还是当诱饵?!” 她心里吐槽,面上恭敬:“…是…”
“机会来了!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还能亲眼看看矿洞!” 她强压住激动。
…………
半个时辰后,一队轻装简从的人马悄然离开了黑云隘大营。
萧玦依旧骑着乌骓马,苏冉则被“恩准”骑着一匹温顺的矮脚马(“歧视!这是歧视!姐会骑汗血宝马!”),跟在队伍中间。
一路无话,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压抑。萧玦偶尔会勒马缓行,与她并辔,问一些关于辎重营细节的问题,语气虽依旧平淡,却少了以往的咄咄逼人和试探。
苏冉也学乖了,不再硬碰硬,回答问题谨慎而“乖巧”,偶尔还“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军营艰苦的“同情”和对贪墨军资之人的“愤慨”(“演技在线!”),努力塑造一个“忠心为主、心思单纯”的小侍女形象。
萧玦听着,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周身的气息似乎…缓和了不少。
“看来…撒娇卖惨比硬刚有用…冰山吃软不吃硬?” 苏冉暗自琢磨,“以后得多用这招!”
越是靠近黑风山脉,地势越发崎岖荒凉。寒风呼啸,怪石嶙峋,几乎看不到人烟。
根据地图和斥候指引,队伍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一处巨大的、隐藏在陡峭山壁下的废弃矿洞入口。
那矿洞入口足有数丈高,黑黢黢的,像一张巨兽的嘴巴,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洞口堆积着大量的碎石和废弃的矿车,藤蔓缠绕,看起来荒废已久。
但苏冉敏锐的特工直觉却告诉她——这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洞口地面的碎石…有近期被碾压移动的痕迹…” “空气里…似乎有极淡的…烟火味和…金属锈蚀味?”
她看向萧玦,只见他面色冷凝,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隐蔽。
“赵擎,带两人,先进去探路。小心。”萧玦低声命令。
“是!”赵擎领命,带着两名身手矫健的亲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矿洞。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矿洞深处偶尔传来风声呜咽,更添几分阴森。
苏冉紧张地攥紧了缰绳。“里面到底有什么?军粮?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约莫一炷香后,赵擎等人返回,脸色凝重,压低声音禀报:“王爷!洞内确有蹊跷!深处有火光和人声!似乎…有人活动!而且…发现了车辙印和…散落的新鲜粮秣!”
萧玦眸中寒光一闪:“果然在此!有多少人?”
“人数不明,但戒备似乎并不森严。深处有岔路,未能深入探查。”
萧玦沉吟片刻,果断下令:“所有人,下马!潜行入内!听本王号令行动!”
“是!”
众人悄无声息地下马,将马匹拴在隐蔽处,拔出兵刃,跟着赵擎,鱼贯潜入矿洞。
洞内光线昏暗,潮湿阴冷,脚下崎岖不平。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浑浊,那股烟火味和金属锈蚀味也越来越浓。
苏冉紧紧跟在萧玦身后,心跳加速,既紧张又兴奋。“特工本能复苏!潜入调查!刺激!”
萧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脚步微微放缓,侧头低声道:“…跟紧。别乱看。”
苏冉:“…” “谁乱看了!我在收集情报!” 她小声应道:“…是…”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模糊的人语声!火光也越来越亮!
众人屏住呼吸,借助洞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靠近。
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矿洞深处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内,竟然灯火通明!数十个身影正在忙碌着!他们不是在采矿,而是在…组装着什么?!
石窟一侧,堆放着大量的麻袋!一些麻袋破损,露出的正是黑云隘大营丢失的军粮!
而另一侧…则堆放着许多…苏冉在辎重营见过的、那种样式统一、带着秃鹫标记的箱子!箱子打开着,里面不是“药材”,而是一些…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奇形怪状的零件?!
那些忙碌的人,正将这些零件组装成一种…苏冉从未见过的、造型古怪的、仿佛大型弩箭又带着某种管状结构的器械!
“这是…什么鬼东西?!” 苏冉瞳孔骤缩!“新型武器?!违禁品?!北戎和‘兴盛隆’勾结,在这里秘密制造军械?!”
萧玦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显然也认出了那些军粮和箱子!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正在组装的诡异器械!
“王爷…这是…”赵擎声音带着震惊。
萧玦抬手制止他,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石窟,压低声音:“…不止军粮…他们在私造重器!看工艺…不像北戎风格…倒像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石窟深处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暴露了!”
几乎在同时,刺耳的哨声响彻矿洞!
“敌袭!!”石窟内的人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扔下手中的活计,抓起身边的武器(多是刀斧,并非制式兵器)!
“杀!”萧玦当机立断,冷声下令!
“保护王爷!”赵擎大喝一声,亲卫们立刻结阵,护在萧玦身前,与冲过来的敌人战在一起!
顿时,矿洞内刀光剑影,杀声四起!
这些敌人虽然人数不少,但显然并非正规军队,战斗力远不如萧玦的亲卫,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但他们的目的似乎并非死战,而是…拖延时间!
只见几个头目模样的人一边抵抗,一边大声嘶吼:“快!把东西毁了!不能留给他们!”
一些人立刻扑向那些组装了一半的古怪器械和剩下的零件,试图用刀斧破坏!还有人冲向堆放的军粮,似乎想点火!
“阻止他们!要活的!”萧玦冷喝,长剑出鞘,亲自加入战局!剑光过处,血花飞溅!
苏冉被亲卫护在身后,看得心惊肉跳!“冰山武力值爆表啊!帅是帅…就是太血腥了!” 她一边躲闪流矢(真的有流矢!),一边焦急地观察四周:“不能让他们毁了证据!那些器械和零件很重要!”
混战中,一个敌人似乎发现了被保护起来的苏冉(“软柿子!”),狞笑着挥刀冲了过来!
“小心!”一名亲卫格开攻击。
苏冉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防身笔(“姐也不是好惹的!”)。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石窟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似乎还有一个更小的、被乱石半掩的洞口?洞口似乎…有微光闪烁?还有…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里钻!手里好像还抱着几个…卷轴之类的东西?!
“还有密道?!想跑?!” 苏冉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害怕了,指着那边大喊:“王爷!那边!有人要跑!还有密道!”
萧玦闻言,一剑劈翻眼前的敌人,目光如电般扫向苏冉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两个身影即将消失在洞口!
“赵擎!这里交给你!清理干净!留活口!”他冷声下令,同时身形一闪,如同猎豹般扑向那个小洞口!
苏冉想都没想,也拔腿跟了过去!“吃瓜第一线!不能错过!”
萧玦冲到洞口,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苏冉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密道内更加狭窄黑暗,只能勉强容一人通过。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萧玦速度极快,很快追上了那两人!剑光一闪!
“啊!”“呃!”两声惨叫!一人被当场格杀!另一人被剑柄击中后颈,晕倒在地!
萧玦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卷轴,就着密道石壁上微弱的长明灯光,快速扫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
苏冉气喘吁吁地跟上,凑过去一看——那卷轴上画的,似乎是某种复杂器械的构造图?!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北戎文字注解!
“设计图?!” 她心脏狂跳!
萧玦迅速收起卷轴,目光落在前方——密道似乎快到尽头了,隐约能看到出口的光线!
他正要继续追击,忽然,脚下猛地一空!
“咔嚓!”一声脆响!他踩中的一块石板竟然猛地向下翻转!是一个陷阱!
“王爷小心!”苏冉惊呼!
萧玦反应极快,猛地一提气,身体硬生生向旁侧跃开!但陷阱机关似乎被触发,通道顶部传来机括声响!
“嗖嗖嗖!”数支弩箭从暗处激射而出!覆盖了整段通道!
萧玦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弩箭射中!
电光石火间,苏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再次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扑上前,不是去推萧玦(那是不可能的!),而是…一脚踢向旁边石壁一块凸起的石头(“赌一把!电影都这么演!”)!
“砰!”石头被踢得凹陷进去!
顶部的机括声戛然而止!弩箭也停在半空!
萧玦稳稳落地,看向苏冉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复杂!
苏冉:“…” “卧槽!蒙对了!姐果然是天才!” 她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通道出口处传来一声得意的冷笑和…马蹄声!最后一个敌人…骑马跑了!
“追!”萧玦脸色铁青,就要冲出!
“王爷且慢!”苏冉急忙拉住他袖子(“壮着胆子!”),指着地面,“…恐还有陷阱!”
萧玦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幽深的通道和消失的敌人,又看了一眼身边脸色发白、却眼神清亮的苏冉,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罢了。穷寇莫追。”他收起剑,声音有些沙哑,“…先清理此处。”
他转身,目光落在苏冉脸上,停顿了片刻,忽然道:“…方才…多谢。”
苏冉:“!!?” “冰山…道谢了?!第二次了!天要下红雨了!” 她受宠若惊,赶紧摆手:“…我…我应该的…” (翻译:大佬不用谢!苟命要紧!)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弯腰将那个晕倒的俘虏拎起来,向外走去。
苏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挺拔冷硬的背影,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
“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像…没那么冷了?” “还跟我道谢了…” “难道…昨晚那一出…因祸得福?冰山开始…人性复苏了?”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两人走出密道,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亲卫们正在清理现场,收缴武器和图纸,捆绑俘虏。
赵擎上前禀报:“王爷!共歼敌二十三人,俘获十一人!军粮大部保全!那些古怪器械…部分被毁,但主要零件和…几张图纸缴获了!”
萧玦面色冷峻:“仔细搜查!任何纸片、物品都不准放过!将俘虏分开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是!”
萧玦走到那些被缴获的零件和图纸前,拿起一个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零件,仔细查看,眉头紧锁:“…这种金属…并非凡铁…还有这构造…” 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此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苏冉也好奇地凑过去看(“技术宅之魂燃烧!”),那些零件的工艺和设计,确实远超这个时代的一般水平!“黑科技啊!北戎从哪搞来的?!”
她的目光忽然被零件上一个极小的、熟悉的印记吸引了——那是一个火焰缠绕着某种矿石的图腾!
“赤焰部的标记?!” 她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惊呼出声!“这…这器械…和生母的部族有关?!难道…这就是他们被灭族的原因?!怀璧其罪?!”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她!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玦,却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研究图纸,似乎并未注意到那个微小的印记。
“要不要告诉他?…” 苏冉内心剧烈挣扎起来。
矿洞深处的临时“审讯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萧玦面沉如水,端坐在一张粗糙的石凳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石桌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轻响。地上跪着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个个鼻青脸肿,瑟瑟发抖。
赵擎正在厉声审问:“说!谁指使你们的?!这些军械图纸从何而来?!运往何处?!”
俘虏们咬紧牙关,眼神闪烁,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架势。
苏冉缩在萧玦身后的阴影里,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萧玦那边瞟。
“冰山审案的样子…还挺唬人…就是手法太粗暴了…要不要建议他试试心理战术?比如…唱个歌缓和下气氛?(会被打死吧!)” 她脑子里跑着火车,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敲击桌面的手指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薄茧…昨晚就是这只手…
“停!打住!苏冉你脑子进水了?!想什么呢!” 她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赶紧低下头。
萧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侧过头,目光淡淡扫过她:“…站累了?”
苏冉:“!!?” “啥?冰山关心我站累了?幻听了吗?!” 她受宠若惊(主要是惊!),赶紧摇头:“…不…不累…我不累…” (翻译:大佬您继续!我还能站!)
萧玦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回头,对赵擎冷声道:“既然不肯说…拖出去,按军法处置。本王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军棍硬。”
“是!”赵擎领命,挥手让亲卫拖人。
俘虏们顿时慌了!一阵鬼哭狼嚎:“王爷饶命!我说!我说!”
萧玦抬手示意停下,眸光冰冷:“说。”
一个像是小头目的俘虏哭嚎着道:“…是…是‘兴盛隆’的大掌柜…让我们在这守着…负责…负责接收和组装这些零件…图纸…图纸也是他们提供的…说是…说是从北边来的…我们只管干活…其他…其他真的不知道啊!”
“北边?”萧玦眼神锐利,“北戎?”
“好…好像是…但…但又不全是…听口音…有些…有些像是…像是南边来的…” 俘虏结结巴巴道。
“南边?”萧玦眉头紧蹙,“具体是哪里?”
“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很神秘…每次来人都蒙着脸…交接完就走…”
萧玦面色更冷:“组装好的器械,运往何处?”
“…大部分…大部分都运走了…听说是…是走水路…往…往京城方向…”
“京城?!”萧玦和苏冉心中同时一震!
“京城?!这东西运往京城?!想干嘛?!造反吗?!” 苏冉后背发凉。
萧玦猛地站起身,周身杀气弥漫:“水路?哪条水路?接应人是谁?!”
“是…是黑风河下游的…‘鬼见愁’码头…接应的…好像是一艘挂着‘永’字旗的商船…”
“永字旗?”萧玦眸中寒光爆射!“永宁侯府的船?!”
苏冉:“!!?” “渣爹?!侯府也掺和进来了?!不对…‘永’字旗也可能是其他商号…” 但她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继续逼问细节。
审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又挖出了一些零碎信息,但核心的幕后主使和最终目的,依旧迷雾重重。
萧玦命令赵擎将俘虏严加看管,清理矿洞,将所有证据装箱封存,准备带回大营。
处理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留一部分人看守,其他人跟我回营。”萧玦下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队伍沉默地踏上归途。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
苏冉骑在矮脚马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审讯信息:“北戎技术?南边口音?京城方向?永字旗?…这水也太深了!冰山能搞定吗?”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马背上那个挺拔冷硬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点替他担心?(“呸!担心个屁!他死了我才好跑路!”)
回到黑云隘大营,已是夜幕低垂。
萧玦立刻召集心腹将领,密议至深夜。苏冉则被“打发”回帅帐…待着。
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帅帐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巡逻脚步声,心里七上八下。“冰山会不会又发疯?今晚还要打地铺吗?他会不会继续审问我赤焰部印记的事?”
正胡思乱想,帐帘被掀开,萧玦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
苏冉吓得立刻弹起来,垂首立正:“…王爷…”
萧玦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案几后坐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亲卫送来了晚膳。依旧是两份,但…苏冉的那份旁边,又又又多了一碟…桂花糕?!
苏冉:“…” “又来了!甜食攻击!冰山这是把我当小猪崽喂吗?!” 她偷偷瞄了萧玦一眼,见他正低头喝汤,面无表情。
“吃不吃?会不会有毒?…算了,毒死也比饿死强!” 她心一横,坐下默默吃饭。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嗯…真香…”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亲卫撤下餐具后,帐内又只剩下两人。
空气再次变得尴尬而紧绷。
苏冉紧张地攥着衣角,等待“审判”。
萧玦却只是坐在案后,看着跳跃的烛火,似乎在出神。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日…在矿洞…多谢。”
苏冉一愣:“又谢?一天谢两次?冰山被魂穿了?!” 她赶紧道:“…王爷言重了…我…我只是侥幸…” (翻译: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机关…寻常人发现不了。”萧玦抬眼看她,目光深邃,“你…如何知晓?”
苏冉心里一咯噔:“死亡提问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硬着头皮瞎编:“…我…我小时候…在家…喜欢爬树掏鸟窝…对…对树枝的承重和…机关的松动…比较…敏感…” (翻译:我皮!我淘气!)
萧玦:“…”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苏冉头皮发麻,赶紧低头装鹌鹑。
好在萧玦并没有深究,只是淡淡道:“…日后…谨慎些。不是每次…都如此侥幸。”
苏冉:“…” “这算是…关心?” 她小声应道:“…是…我记住了…”
又是一阵沉默。
烛火噼啪作响。
苏冉站得腿都快麻了,内心哀嚎:“大佬!给个痛快话!今晚我睡哪?!地铺还是床…啊呸!是外面还是里面?!”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萧玦终于站起身。
苏冉一个激灵,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萧玦却只是走到床榻边,开始…自行宽衣?(“非礼勿视!”)苏冉赶紧转过头,脸颊发烫。
他脱下外袍,只着中衣,走到榻边,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转头看向她。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语气僵硬道,“…地上寒气重。你…睡榻上。”
苏冉:“!!?” “又让我睡床?!他睡哪?!打地铺?不可能!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她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敢!我睡地上就好!王爷您…” (翻译:求放过!)
萧玦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悦:“…本王睡外间。”
苏冉:“…” “外间?帅帐哪有外间?!就一道屏风!跟共处一室有啥区别?!” 她还想挣扎:“…王爷…这…于礼不合…” (翻译:男女授受不亲!)
“军营之中,何来繁文缛节?”萧玦语气冷了下来,“还是说…你想违抗军令?”
苏冉:“…” “又拿军令压我!” 她欲哭无泪,只能屈服:“…我…遵命…” (翻译:倒霉催的!)
萧玦这才转身,走到屏风外的行军榻(他平时小憩用的)旁,和衣躺下。
苏冉磨磨蹭蹭地挪到那张宽敞的行军榻边,看着铺得整齐的被褥,心里五味杂陈。
“睡?还是不睡?冰山会不会半夜摸过来?要不要拿着簪子防身?”
她纠结了半天,最终敌不过疲惫和…床铺的诱惑(“地铺真的太硬了!”),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缩在最里面,裹紧被子,竖起耳朵警惕着屏风外的动静。
屏风外,萧玦的呼吸声平稳悠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就睡了?心真大!” 苏冉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不敢大意。
夜渐深,营地的更鼓声传来。
苏冉白天经历惊险,身心俱疲,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抵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一丝异样——好像…有人在动她?
她猛地惊醒!刚要动作,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冷檀香…
是萧玦!
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打横抱着她?!似乎想把她…往里挪一点?(“睡相太差!快掉下去了!”)
苏冉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僵硬!“卧槽!来了!夜袭!怎么办?装睡还是反抗?!”
萧玦的动作极其轻柔(相对于他平时的粗暴!),似乎怕吵醒她。将她往床内侧挪了挪,盖好被子,然后…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她片刻。
苏冉紧闭着眼睛,心跳如擂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睡觉啊!快走啊!”
就在她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萧玦终于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屏风外。
苏冉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全是冷汗。“吓死爹了…只是挪个位置?冰山转性了?当贴心保姆了?” 她心里吐槽,却莫名地…有一丝诡异的…安心?(“错觉!绝对是错觉!”)
后半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
再次隐约感觉到,那个带着冷檀气息的身影,又进来了一次,似乎…只是帮她掖了掖被角?(“怕我冻死?麻烦?”)然后就离开了。
“冰山今晚是吃错药了?还是梦游?”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再次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清晨,苏冉是在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中醒来的。
她发现自己不仅睡在床的正中央,还把被子卷成了麻花,一只脚甚至…搭在了屏风上?!(“睡相感人!”)
而屏风外,早已没了萧玦的身影。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爬下床,整理好被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亲卫送来了早膳和…热水?(“居然有热水洗脸?!奢侈!”)
洗漱完毕,萧玦也回到了帅帐,面色依旧冷峻,但眼神似乎…没那么冻人了?
他坐下用膳,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昨夜…睡得可好?”
苏冉正啃着包子,闻言差点噎住!“干嘛问这个?!难道他知道我睡相奔放了?!” 她赶紧咽下食物,干笑:“…还…还好…谢王爷关心…” (翻译:托您的福!没掉下床!)
萧玦“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接下来几天,模式几乎固定了下来。
白天,萧玦忙于审讯俘虏、清点证据、加固防务、以及…暗中调查“永”字旗商船和京城方向的线索。苏冉则继续扮演“贴身侍女”,端茶递水(偶尔还会“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他文书上!)、磨墨罚抄(鬼画符技能日益精进!)、以及…被“顺口”询问一些关于辎重营和矿洞的细节(“冰山还在试探!”)。
晚上,她“被迫”睡在里间床上,萧玦睡在屏风外榻上。而每夜,她都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进来,有时是帮她挪位置(“防止坠床!”),有时是掖被角(“防止冻死!”),每次都轻手轻脚,停留片刻便离开。
从一开始的惊恐戒备,到后来的…麻木和…习惯?(“可怕的习惯!”)苏冉发现自己竟然…渐渐适应了这种诡异的“同居”生活?
“冰山牌闹钟+保姆…虽然冷了点,但…还挺好用?” 她甚至开始腹诽,“就是服务态度差了点!下次能不能顺便帮我把被子晒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微妙(诡异?)的朝夕相处中,似乎悄然发生着变化。
萧玦依旧话少脸冷,但对她…似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充满怀疑和审视。偶尔,她“笨手笨脚”闯点小祸(“哎呀墨汁洒了!”),他也不再冷声斥责,只是蹙眉看她一眼,便自己动手处理(“嫌弃!麻烦!”)。
苏冉也学乖了,不再硬碰硬,努力扮演“乖巧蠢萌”小侍女,偶尔还会“不经意”地拍点马屁(“王爷英明!”“王爷好厉害!”),虽然每次说完自己都想吐,但…效果似乎不错?冰山周身的寒气好像真的…减弱了一点点?
“看来…顺毛捋冰山才是王道!” 她暗自得意。
当然,正事也没耽误。
通过对俘虏的反复审讯和多方查证,萧玦基本确定了几点:
1.军粮贪墨和私造军械是同一张利益网络所为,核心是皇商“兴盛隆”。
2.“兴盛隆”与北戎秃鹫部落、以及朝中某些势力(疑似与高崇有关)勾结。
3.私造军械的技术可能部分源自北戎,但核心图纸和工匠可能来自…南边?。
4.组装好的军械,大部分通过黑风河运往京城方向,接应船只疑似与“永”字旗有关(仍需进一步确认)。
5.矿洞是重要据点,但并非唯一据点。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线索越来越多,局面却越发扑朔迷离。
这日晚间,萧玦再次对着地图和证物沉思。苏冉在一旁“认真”罚抄(“脚踏实地…个鬼!”)。
忽然,萧玦开口:“…你对‘永’字旗商船…有何看法?”
苏冉笔尖一顿:“又考我?!” 她谨慎道:“…我…我觉得…‘永’字旗未必是永宁侯府…也可能是其他商号仿冒…栽赃嫁祸…” (翻译:渣爹可能被坑了!)
萧玦挑眉:“哦?你为何替永宁侯府开脱?”
苏冉心里一紧:“露馅了?!” 赶紧道:“…我…我只是觉得…侯爷…毕竟是朝廷勋贵…应当…应当不会如此糊涂…” (翻译:我瞎说的!)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最好如此。”他指尖点着地图上的黑风河,“…无论真假,这条水路…必须彻查。”
就在这时,赵擎匆匆入帐,脸色凝重:“王爷!刚收到密报!‘鬼见愁’码头…昨夜发生大火!数艘船只被焚毁!其中…包括那艘疑似接应的‘永’字旗商船!”
“什么?!”萧玦猛地站起身,“船上人员呢?!”
“大部分葬身火海!少数几人失踪…正在追查!现场…发现了一些打斗痕迹和…北戎制式的箭镞!”
“杀人灭口!”萧玦眸中寒光凛冽,“好快的动作!好狠的手段!”
苏冉也倒吸一口凉气:“幕后黑手反应太快了!线索又断了!”
萧玦沉默片刻,冷声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赵擎,加派人手,盯紧所有通往京城的要道!特别是…与‘兴盛隆’和高崇有关联的商队和人!”
“是!”
赵擎退下后,帐内气氛更加凝重。
线索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苏冉看着萧玦紧锁的眉头,心里也有些着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目光无意中扫过案几上那些从矿洞缴获的、带有赤焰部印记的零件…
“那个印记…要不要告诉他?…可是…” 她内心再次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萧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些器械的工艺和材质…绝非寻常。尤其是其中几种合金的配比和锻造手法…本王似乎…在何处见过…”
苏冉心脏猛地一跳!
萧玦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生母的部族…赤焰部…是否擅长…冶金与机关之术?”
苏冉:“!!!” “他知道了!他果然查到了!” 她脸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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