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恒!撑住!
龙馨带着哭腔的呼喊将庞恒从涣散的意识边缘拉扯回来。他剧烈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胸口那道诡异的概念伤口。灰白色絮状光点依旧缓慢逸散,带走属于的记忆与情感碎片,留下令人恐慌的虚无感。
他勉强抬头,看见龙馨半跪身旁,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强行突破阴影领域时被反震出的血迹。她一手紧按庞恒不断逸散灰白光点的胸口,试图用微薄灵力和奇特体质气息堵住的流失,另一只手飞快从药囊取出仅存的、散发温和生机光晕的蕴灵草,揉碎了敷在伤口周围。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蕴灵草的生机之力触碰到模糊伤口,如同清水洒在烧红烙铁上,发出轻响迅速蒸发中和,只能勉强延缓灰白光点逸散速度,无法使其停止。这伤,非药石能医。
没用的……庞恒声音嘶哑虚弱,他感觉自己正在变得,就像一幅被雨水打湿、墨迹晕开的画,轮廓不再清晰,这伤……不对劲……
就在这时,整个神庙大殿发出更加剧烈、令人牙酸的呻吟!头顶横梁开始扭曲断裂,巨大石块混合万年积尘轰隆隆向下砸落!地面剧烈晃动,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更多精纯负面能量如同黑色喷泉从地底汹涌而出!
先前与影魃的激战,守碑人残念的显化与消散,尤其是庞恒最后那下差评残念与现世的联系,以及否定之矛造成的规则层面扰动,终于彻底打破这座古老神庙早已脆弱不堪的平衡!它正在崩塌,要将一切埋葬!
必须先离开这里!龙馨当机立断,用力将庞恒的胳膊架在自己瘦弱肩膀上,强撑着几乎透支的身体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庞恒咬紧牙关,压榨体内每一丝残存力量,配合龙馨的努力踉跄站起。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挣扎、但躯干上裂缝已修复大半的影魃,又看了一眼守碑人残念消散的地方,目光最终落在那满地碎裂、灵性尽失的碑石碎块上。
这一次神庙之行可谓九死一生。他没有得到具体功法秘籍,没有收获神兵利器,反而添了一道诡异致命的概念伤口。但是,那强行灌入脑海的负念之海景象,那无数被否定的残破世界沉浮的恐怖画面,以及守碑人残念提到的负界之匙世界之痂,还有最后那句充满宿命感的海已涨潮,潮声即你心跳……
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虽然还无法构成完整图像,却在他面前揭开了庞大到令人窒息的世界真相的一角。他的能力并非无根之萍,而是与这个世界最深沉、最古老的创伤紧密相连。
否定自己……庞恒脑海中回荡守碑人最后的话语,目光下意识落在自己胸口不断流失的伤口上。一个荒诞而大胆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这无法愈合的概念伤口,这不断流失的被认同的自我,是否……也是一种?如果的本质是引导之力,那么,他能否……引导这股否定力量作用于自身,作用于这伤口本身?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彻底自我湮灭。但此刻危急关头容不得细想。
这边!龙馨敏锐察觉一处墙壁因坍塌露出后面似乎是狭窄向下倾斜的通道,或许是上古时期留下的通风口或密道。她搀扶庞恒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身后,影魃终于彻底挣脱恐惧否定的束缚,发出暴怒的无声咆哮,阴影之躯猛地膨胀,无数痛苦面孔扭曲嘶嚎就要向两人扑来!同时,一根巨大的、刻满符文的石柱轰然倒下,正好砸在影魃与通道入口之间,激起的狂暴能量乱流和无数碎石暂时阻挡了它的追击。
两人跌跌撞撞冲入狭窄通道。通道内一片漆黑,布满滑腻苔藓和呛人灰尘,坡度很陡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龙馨在前,一手燃起微弱灵光照亮,一手紧拉几乎虚脱的庞恒艰难向下跋涉。
头顶轰鸣声、坍塌声不绝于耳,整个山体似乎都在瓦解。通道四壁剧烈震颤,不断有碎石泥土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活埋。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逃亡。
庞恒几乎是被龙馨拖着前行,胸口概念伤口带来的虚无感越来越强,他甚至开始分不清某些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是真实还是幻觉。他只能死死咬着舌尖,利用那点尖锐痛感,以及紧握龙馨那只温暖坚定的手,对抗存在的流失与坍塌的恐惧。
不知在黑暗中前行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光亮,并有带着草木气息的、微凉空气涌入!
出口!
龙馨精神一振加快脚步。两人奋力冲出通道出口,狼狈滚落在松软土地上溅起枯枝败叶。
几乎在他们冲出通道的下一秒,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隆——!
整座山峰都在颤抖,他们刚刚逃出的通道入口连同其上方的大片山体,在漫天烟尘中彻底崩塌陷落,将那座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负念神庙,连同其中尚未完全脱困的影魃彻底掩埋在亿万钧岩石与泥土之下。
剧烈震动缓缓平息,只留下巨大触目惊心的塌陷坑洞,以及弥漫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尘埃。一切重归寂静,只有风吹过古老森林发出的呜咽,仿佛在哀悼着什么。
庞恒和龙馨瘫坐在废墟之外,望着巨大塌陷坑心有余悸相顾无言。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庞恒胸口的灰白光点仍在顽固逸散,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龙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再次尝试为庞恒处理伤口依旧徒劳。她看着庞恒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时而恍惚的眼神忧心如焚:我们必须想办法治好你这伤……
庞恒摇头挣扎站起。他闭眼仔细感受。左臂黑纹依旧灼热,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在那无尽的负面低语之外,他似乎能捕捉到一种更加遥远、宏大、清晰的。这呼唤并非来自具体方位,而是一种概念上的牵引,源自他能力的本源与那负念之海隐隐共鸣。
他睁眼,目光穿透稀薄林雾坚定望向大陆西方。那里的天空在他的感知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常人无法看见的、粘稠深沉的黑暗。
这伤……寻常方法治不了。庞恒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历经生死、勘破迷雾后的决然,守碑老鬼的话不全是威胁。海已涨潮……我能感觉到。
他伸手紧紧握住龙馨冰凉的手,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也传递自己的决心。
去浊气汇渊,他斩钉截铁说道,目光灼灼,那里一定有我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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