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走出图书馆时，阳光正落在台阶上。她看见那个拿着旧笔记本的新生从服务台出来，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樱花树的方向走去了。
她跟了上去。
树下已经聚了几个学生，围成半圈低声说话。风吹过，几片花瓣飘下来，落在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女孩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说：“这里写着‘我害怕被听见，又怕永远沉默’。”旁边的人凑近看，有人轻声问：“这是谁写的？”
林小雨走近几步，站定在他们身后。听见那个拿笔记本的女孩说：“听说以前有人在这棵树下写故事，后来还办了展览……但现在还能写吗？”
她开口：“你们是在找写故事的地方吗？”
几个人同时转头。女孩手一紧，把本子抱在胸前。林小雨笑了笑，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便签本和一支笔，递过去：“当然可以写。这里永远有纸，有笔，有听故事的人。”
女孩没立刻接。她抬头看着林小雨，眼神有点迟疑。
“我也是从这儿开始的。”林小雨把纸笔往前送了送。
女孩终于伸手接过，指尖碰到纸面时微微抖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空白的格子，又抬头看向树干。那里刻着几行小字，有些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别怕”“你说的我都记得”。
另一个男生问：“这些字是谁刻的？”
“张悦。”林小雨说，“还有陈昊，李老师，王老师……很多人一起刻的。”
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有人蹲下来摸那些凹进去的笔画。一个短发女生说：“我也想写点什么。”
林小雨点头：“那就写。”
女孩握着笔，在纸上划了一下，又停下。“万一写不好呢？”
“没人规定必须写得好。”林小雨说，“只要是你心里的话，就是对的。”
风又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花瓣。女孩深吸一口气，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其他人安静地看着，没有人催促。
林小雨退后一步，靠在旁边的长椅上。她看着这群人围着树站着，像多年前她第一次来时那样。那时她也不敢动笔，直到张悦把一张纸塞进她手里。
太阳偏西了些，有人提议先回宿舍吃饭。女孩小心地合上本子，问林小雨：“这个……能借我看几天吗？”
“这本是你的了。”林小雨说，“它本来就在等下一个愿意写字的人。”
女孩眼睛亮了一下，把本子抱得更紧了。
当天晚上，林小雨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论坛页面跳出来，首页空了好几天。她新建一篇帖子，标题打上《新故事开始了》。
正文只有一段话：“今天，有人问我，这里还能写故事吗？我说，只要你愿意写，这里就永远是起点。”
她上传了一张照片。是白天拍的，新生低头写字的侧影，阳光穿过树叶照在纸上，纸角微微反光。背景里能看到半截树干，上面刻着字。
点击发布。
她没关网页，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然后打开课本。才看了两行，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论坛通知。
有人回复了。
她点进去。评论区第一条写着：“我们来了。”
第二条：“学姐，我刚刚投了第一篇。”
第三条：“我也想试试。”
第四条：“看到那棵树的照片，我决定不再删草稿了。”
第五条：“原来真的有人会看。”
一条接一条往上刷。她没回复，只是往下拉。屏幕不断闪出新的留言。有人贴了自己的短文链接，有人说自己躲在宿舍写了三个月没人知道，今天终于发出来了。
她把水喝完，重新打开文档。翻出最近写的几段随笔，选了一篇最短的，点了投稿。
提交成功后，她刷新页面。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最新投稿列表里。下面已经有三条评论。
她关掉灯，房间只剩电脑屏幕的光。窗外传来笑声，是晚归的学生走过楼下。她听见有人喊谁的名字，脚步声远去。
第二天中午，她路过樱花树，发现树下多了几张纸条。用夹子固定在树干上，写着不同的句子。
“我昨天写了八百字，没删。”
“谢谢那个递纸的学姐。”
“这是我第一次投稿。”
有人在树根旁放了一小叠空白纸，上面压着一支圆珠笔。
下午社团群里有人发消息：“听说新生开始投稿了？”
另一个回：“不止，有人在树下写了整页日记，被拍下来发论坛了。”
林小雨没说话，只是把那条聊天记录截图保存。
傍晚她去打印店取资料，老板递给她一叠纸：“你是文学社的吧？这几个学生上午来打了好多篇文章，说是放树下的。”
她翻了翻，都是匿名投稿，内容长短不一。有写家庭的，有写失眠的，有写不敢抬头走路的。每一篇最后都写着同一句话：“希望有人看到。”
她抱着纸走回教学楼。路过公告栏时，看见上面贴了一张新通知：春季招新报名通道开启。
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撕下一张报名表，折好放进包里。
晚上她再次打开论坛。首页多了十几篇新帖。她的那篇《新故事开始了》被顶到了顶部。评论数已经超过五十条。
有人写道：“我们来了。”
又有人回：“我们都来了。”
她点开私信界面，收到一条新消息。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学姐，我今天在树下写了第一行字。手一直在抖，但我没停下。”
她看完，合上电脑。
宿舍外走廊传来洗漱的声音，隔壁房间在放音乐。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校园深处。樱花树的方向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光影。
她重新打开电脑，进入投稿页面。输入标题：《他们来了》。
刚打完最后一个字，手机响了。是社团群消息。
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画面里，几个新生围在樱花树下，低头写字。地上散落着纸片，风吹动字迹。其中一人举着手里的稿纸，笑着说：“这篇我要投！”
林小雨看着照片，手指停在发送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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