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准备拉开门闩离开时，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声响——不是风声，不是虫鸣，而是……极其轻微、但节奏规律的脚步声？正从食堂侧面的小路上，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她全身汗毛倒竖。深更半夜，谁会来食堂？查夜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冲出去，很可能会迎面撞上！躲起来？食堂空旷，能躲哪里？灶台后面？柴火堆？太容易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听出是两个人，步伐沉稳，不疾不徐，正朝着食堂门口走来！
千钧一发之际，谭晓晓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食堂内侧、通往后面杂物间的那扇小门上！那扇门通常不上锁，后面堆放着一些破损的农具和杂物，平时很少有人进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蹿到那小门边，一把拉开——门轴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嘎吱”声！脚步声似乎顿了一下！
她闪身而入，反手将门带上，但没有关死，留出一道极细的缝隙，自己则迅速缩进一堆破麻袋和废弃箩筐的阴影里，蜷缩起身体，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食堂正门传来了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开锁声——不是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拨弄，而是用钥匙直接打开的哗啦声。
门被推开了。
两道手电筒的光柱刺破了食堂的黑暗，来回扫射。
谭晓晓的心跳如擂鼓，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来的是两个人，都穿着深色衣服，看不真切面容。但从身形和隐约的轮廓看，不像是农场常见的职工或知青，步伐和动作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感觉？其中一人身形格外高大挺拔。
“就是这儿？”一个压低的男声问道，声音有些耳熟。
“嗯，白天看过了，没啥特别的。灶台、粮食，都那样。”另一个声音回答，更年轻些。
高大身影没有说话，手电光仔细地扫过灶台、堆放食材的角落、水缸、甚至抬头看了看房梁。光柱几次从谭晓晓藏身的小门缝隙前掠过，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们在检查？找什么？难道是陆霆骁派来的人？还是王大海余党来毁灭证据，或者……栽赃？
就在她紧张万分的时候，那个高大身影的手电光，停在了她刚刚“处理”过的玉米面口袋和白菜捆上。光柱在那里停留了好几秒。
谭晓晓的心沉到了谷底。被发现了？那些细微的改动，在专业眼光下无所遁形？
但高大身影并没有走过去仔细查看，只是静静地看着。片刻后，他移开了手电光，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记下。明天开始，这个食堂的日常物资领用和消耗，你暗中盯着点。尤其是那个叫谭晓晓的女知青经手的东西。”
“是。”年轻声音利落应道。
“不要干涉，只是观察，记录。有任何异常，直接报给我。”
“明白。”
“走吧。”
手电光熄灭。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门口而去。锁门，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风中。
食堂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谭晓晓依旧蜷缩在杂物堆里，浑身冰冷，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过了足足好几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声息，她才如同虚脱般，缓缓松开了紧捂口鼻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来刺痛，也带来劫后余生的清醒。
陆霆骁……是他！那个声音，那个身形，绝不会错。他派人暗中监视食堂，监视她？
“不要干涉，只是观察，记录。”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察觉到了什么？是对她产生了怀疑，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关注”和“保护”？
无数疑问和不安在她心中翻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行动，比她想象的，暴露在更复杂的目光之下。陆霆骁的触角，远比她看到的更深。
她必须更加、更加小心。
等到心跳和呼吸彻底平复，身体不再因为后怕而颤抖，谭晓晓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杂物间的门，如同真正的幽灵般，再次融入食堂的黑暗。她检查了一遍自己“动过手脚”的地方，确认没有留下新的、不属于刚才那两人的痕迹，然后才摸到正门。
门从外面锁上了。但这难不倒她。她再次利用细铁丝和薄钢片，从内侧小心地拨动门闩旁的简易插销（这种老式门往往内外都能开），轻轻拉开了门闩。
门外，夜色依旧深沉，万籁俱寂。
她闪身而出，迅速将门恢复原状，挂锁虚挂（她没有钥匙锁死），然后像一抹真正的幽灵，沿着来时的路径，悄无声息地潜回了知青宿舍。
躺在冰冷的床铺上，身体依旧因为紧张和寒冷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
第一步，虽然惊险，但成功了。“幽灵”完成了第一次潜入和“播种”。
而陆霆骁的暗中监视，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她前路的艰险，也让她改良计划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缜密、更加无可挑剔。
深夜潜入食堂的“幽灵”，不仅留下了改良的种子，也带回了更加沉重、却也更加清晰的认知。
这个游戏，比她预想的，参与者更多，水也更深。
但，她已无路可退，也不会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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