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2日,星期二,闷热。
窗外的树叶纹丝不动,蔫头耷拉脑。家里那台老掉牙的华生牌电扇在墙角卖力地摇头晃脑,扇叶搅动着黏稠滚烫的空气,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四仰八叉地瘫在客厅的藤椅里,后背的汗把藤条都浸得滑腻腻的。
“羽哥哥!”晓晓清脆的声音带着一股凉风(幻觉般)破门而入,她今天穿了条浅绿色的连衣裙,“别躺着了!走,滑旱冰去!冰场里有冷气!”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不去……一身汗……”
她叉着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咱去游泳?采油厂游泳馆!水里多凉快!”
“嘎吱!”一声我直接从藤椅上弹了起来。
“不去!坚决不去!打死也不去!”我的眼前瞬间闪过蓝色水波里三颗顶着不同颜色泳帽的脑袋,“泳池里有女妖精!”
晓晓“噗嗤”一声笑弯了腰:“哈哈哈……羽哥哥!你……你至于吗?还女妖精……”
她好不容易才喘匀气:“行行行,不去就不去。那……总得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吧?”
“影剧院!”我脱口而出。
晓晓眼睛一亮:“好主意!”
她立刻转身奔向我家的厨房(晓晓比我还熟悉我家),一阵翻找后,她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军用水壶,又从她那个印着喷火小恐龙的帆布包里摸出个用干净手绢仔细包好的油纸包。
“喏,”她把油纸包塞我手里,“我妈刚做的绿豆糕,冰凉可口,好吃着呢!”
绿豆糕的清凉甜香幽幽传来,我彻底被俘虏了。
“这个好!呵呵!”我把绿豆糕又放回帆布包里,将帆布包从晓晓肩上取下来自己背上,又回卧室拿了些钱,给母亲留了个“妈:我和晓晓去影剧院看电影了。羽。”的纸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压在电视遥控器下,然后拍拍手对晓晓说,“万事俱备,走!晓晓!咱们看电影去!”
“走!”晓晓笑着拉起我的手,我们一头扎进了门外能把人烤化的白花花日光里,那真叫一个“热”!
推开采油影剧院厚重的大门,一股混合着爆米花甜香和强劲冷气的复杂气流瞬间将我们裹挟进去。
那感觉,像从滚烫的沙漠一步跨进了北极圈,真爽!
我拉着晓晓的手飞快地跑向售票窗口,买了两张三连映的电影票!周星驰的《大内密探零零发》、张国荣的《风月》,还有一部译制片《云中漫步》,这下可以看它个昏天黑地了!
晓晓又买了一大纸筒爆米花塞进我怀里。我们摸索着找到靠后、冷气最足的位置——倒数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然后陷进了宽大、磨损的绒布座椅里。
黑暗降临,银幕亮起。
《大内密探零零发》的无厘头桥段炸开。
我笑得前仰后合。
旁边的晓晓更是毫无形象,笑得直“啪啪”拍我的大腿(疼呀!还不敢吭!),拍着拍着就变成了捶我的肩膀:“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
她笑得整个人都歪倒在我身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脖颈,带着爆米花的甜味儿。
我笑着,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黑暗中,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丝丝缕缕缠绕过来。
第二部《风月》气氛压抑。
昏黄的色调,张国荣俊美忧郁的脸在光影里明明灭灭。片子节奏慢了下来。银幕上正上演着一场暧昧纠缠的戏码,光影在观众席间投下变幻的斑驳。
晓晓起初还看得认真,小声跟我嘀咕:“巩俐真好看……”
没过多久,她的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作小鸡啄米状。
就在她意识朦胧、即将靠上我肩膀的前一刻,她随意往前排扫了一眼,身体忽然微微一僵,随即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促狭笑意:“羽哥哥……快看……前面……咱们前面第二排……中间……”
我顺着她细微的示意,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努力分辨,只见前方几排之外,两个紧挨着的脑袋轮廓异常清晰。
其中一个,鼻梁上架着标志性的银丝边眼镜,镜片在银幕反光下偶尔闪过微芒——班长李磊!
而他旁边那个扎着朴素麻花辫的身影,正微微侧着头,凑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肩膀还轻轻耸动,显然被逗笑了。那侧脸……八班新晋女学霸叶青文!
我去!这大瓜吃得!我瞬间睡意全无,眼睛瞪得溜圆。
楚霸王三令五申“禁止早恋”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眼前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现场版,简直比电影还精彩!
李磊那平时一本正经、满口“纪律”“责任”的班长形象,和此刻这卿卿我我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强烈的反差让我差点儿笑出声。
晓晓显然也忍得很辛苦,肩膀在我胳膊上微微颤抖。
五十步笑百步的事儿就这么被干了。
我和晓晓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虚和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我们这藤萝架下的“御弟哥哥”和“女王陛下”,又有什么资格笑话人家呢?
晓晓靠着我胳膊的力道似乎又重了一分,带着点儿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昵。
我们默契地没再说话,只是饶有兴味地多看了几眼前排那对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地下工作者”,然后相视一笑,耸耸肩,继续看我们的电影——该干啥干啥呗!
银幕上的光影继续流淌,演绎着更复杂的爱恨情仇。
晓晓的小脑袋终于抵抗不住黑暗与凉爽的双重诱惑,轻轻一歪,带着洗发水的淡淡清香,无比自然地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温热的重量透过薄薄的夏衣传来,她呼吸均匀绵长,竟是真的睡着了。
我的心跳在黑暗中骤然加速,清晰得盖过了银幕上的台词。
她的脸颊贴着我肩头,温软细腻的触感异常清晰。
我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丝轻微的震颤都会惊扰了她的好梦。
银幕上光影流转,我全部的感官却只集中在肩头那一小片温暖的方寸之地。
偷偷侧过脸,借着银幕上变幻的光,能看见她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小小阴影,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睡颜恬静。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满足感,悄悄在心底弥漫开来。
电影不知演到了何处,光影在晓晓沉睡的脸庞上温柔地流淌。
她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脖颈。
黑暗中,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微微仰起了脸,带着睡意朦胧的温热气息,像藤萝架上最柔软的花穗悄然垂落,极其自然地贴近了我的唇瓣。
黑暗中,仿佛有一小簇无声的藤萝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骤然绽放,温润而甜蜜的气息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银幕上遥远的光影和彼此间再无间隙的温暖与悸动。
很久之后,她才像终于寻回了安稳的港湾,更深地依偎进我怀里,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而均匀,沉沉睡去。
我轻轻环着她,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圆满。
压轴的《云中漫步》带来了阳光明媚的加州葡萄园。
基努·里维斯饰演的保罗,为了追求心爱的姑娘维多利亚,笨拙又执着地爬上了她家那棵高大的老树……
这浪漫的一幕刚上演,我怀里的晓晓不知何时醒了,她坐直了身体。
黑暗中,我还没来得及侧头看她,就感觉左边耳朵猛地一疼!
“哎哟!”我低呼一声。
晓晓的手指精准地拧住了我的耳垂,力道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她凑近我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残留的、难以言喻的温软:“羽哥哥!以后你要是敢学那个男主爬别的女生家的树和窗户……哼!”
她手上加了点儿劲,拧了小半圈:“本女王就把你这耳朵拧下来,当卤肉吃!拧三圈哟!呵呵!”
“咦~~~听见了!听见了!女王陛下~~~饶命!”我忙不迭小声求饶,“我爬咱家藤萝架都费劲儿!放心放心……”
耳朵虽疼,可心里却像被那葡萄园的阳光晒过一样暖烘烘的。
这飞醋吃的……莫名其妙,不讲道理,又甜得发齁。
“嗯嗯!这还差不多!”晓晓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她摸索着从她的小恐龙帆布包里掏出一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摊开手心,她将那块带着她体温、已经有些发软的巧克力放到了我手里:“喏,最后一块,给你了。”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很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温存。
我把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半喂到晓晓嘴里,一半自己填吧了,巧克力的甜腻在口中化开,但远不及此刻心头的滋味万分之一。
当银幕上最后打出“剧终”两个大字,影厅灯光“啪”地亮起时,我和晓晓都有点儿恍惚,像从一个漫长而隐秘的梦境中被惊醒。
随着人流挤出影剧院厚重的大门,一股裹挟着汽车尾气和地面余温的热浪猛地拍在脸上。
晓晓晃了晃手里那个早已空空如也的爆米花纸筒,又摸了摸肚子。
“啊,好饿啊……”她苦着脸嘟囔着,随即抬头看我,影院门口巨大的灯箱广告牌投下昏黄的光,映着她亮晶晶的、仿佛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明天……就放榜了,羽哥哥!”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你……紧张不?”
我嘴里还残留着巧克力的甜香,含混不清地嘟囔:“嗯……有啥好紧张的……该咋样咋样呗……考砸了……考砸了大不了卷铺盖卷儿,回老家陪爷爷种地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嘿嘿!”
“种地?”晓晓被我逗乐了,刚想抬手,一个无比熟悉又无比夸张的怪叫声,在我们身后猝然炸响!
“哎——哟——喂——!!!”
那破锣嗓子,带着十二万分的戏剧性的震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这不是御弟哥哥和女王陛下嘛!!!”
我和晓晓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动作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只见胖子张晓辉那颗油光发亮、汗津津的大脑袋,赫然杵在离我们鼻子尖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夸张地指着我们俩,咧着大嘴,大眼睛在昏黄灯光下精光四射!
而就在他身侧半步,王若曦亭亭玉立,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的微妙表情,正抿着嘴,努力憋着笑意。
八只眼睛——在采油影剧院门口这弥漫着爆米花残余甜香和滚滚热浪的空气里,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大概有三秒钟。
“噗——”张晓辉第一个绷不住,爆发出笑声,他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哎哟喂!缘分呐!真是缘分!我跟若曦刚看完《云中漫步》出来,这都能撞上你们俩!哈哈!”
他挤眉弄眼,目光在我和晓晓之间来回扫视,重点在我肩上晓晓靠过的地方、以及晓晓那明显比平时更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那笑容里的促狭简直要溢出来,“啧啧啧,连看三场?御弟哥哥……这电影院……可真是个好地方!凉快!舒服!对吧?瞧把咱女王陛下滋润的,气色多好啊!嘿嘿嘿!”
“胖子!”晓晓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要滴出血来,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想把手从我胳膊上抽回去。
我反手一把更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强作镇定。
“死胖子!闭嘴!小心把楚霸王招来!”我假装板起脸,故弄玄虚,“这不你们也来了吗?!谁也别说谁!”
“在哪儿?在哪儿?楚霸王在哪儿?”张晓辉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没发现楚霸王得半点儿踪迹,这才用手捋了捋胸脯,“老陈,别开这种玩笑,忒吓人!”
“呐!是你的嘴先不把门的,你惊扰了女王陛下,我这是在护驾!呵呵!”我看他那怂样儿,立马笑了起来。
王若曦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张晓辉:“行了胖子,别贫了,你看你把晓晓臊的。”
她转向我们,目光温和,带着了然的笑意:“这么巧,你们也来看电影了?饿了吧?胖子刚才还念叨着新区那边新开了个夜市,烧烤不错,非要去尝尝。要不……咱们一起?正好热闹热闹。”
“对对对!烧烤!夜市!”张晓辉立刻接话,刚才那点促狭瞬间被美食的诱惑取代,他揉着肚子,一脸真诚,“老陈,晓晓,走走走!今天胖爷请客!庆祝……呃,庆祝咱们藤萝八仙……四仙偶遇……呃!天这么热,正好喝点儿冰镇啤酒压压惊!”
他不由分说,热情地招呼着。
我和晓晓对视了一眼。刚才的窘迫还未完全消散,但咕咕叫的肚子和胖子难得“正经”的邀请(以及王若曦温和的解围)起了作用。
晓晓微微点了点头,脸颊依旧绯红。
“行吧,”我清了清嗓子,“看在你诚心诚意请客的份上,我们就却之不恭啦!”
“得嘞!走着!”张晓辉大手一挥,拉着王若曦率先朝新区方向走去。
我和晓晓跟在他们后面几步远。
晓晓悄悄掐了一下我的手臂,低声嗔道:“都怪你!被胖子撞见……他肯定猜到了!丢死人了……”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换来她一个面带微笑的更用力的“警告”式回握。
新区夜市离影剧院不算太远,拐过两条街,喧嚣的人声和浓郁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长长的街道两旁支满了塑料棚和大排档,灯泡拉起的电线在头顶交织成网。
空气里弥漫着孜然、辣椒粉、炭火炙烤油脂的霸道香气。
张晓辉熟门熟路地找到“老李烧烤”。
他豪气地点了一堆:肥瘦相间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烤得焦黄油亮的鸡翅,嚼劲十足的脆骨……最后还不忘冲李老板喊道:“李老板!先来四瓶冰镇啤酒!要最冰的!”
“好嘞!来了——!”李老板很快将四瓶冰凉的天冠啤酒送了上来。
张晓辉麻利地开了瓶,给每人倒上满满一杯泛着雪白泡沫的金黄色液体。“来来来!先走一个!敬……敬这该死的夏天!敬咱们的……呃……友谊!”他举杯吆喝着。
冰凉的啤酒滑入喉咙,带着微微的苦涩和畅快的刺激。
晓晓喝了一小口,被气泡激得微微蹙眉。
王若曦则斯文得多,小口啜饮着。
烤串陆续上桌。
张晓辉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串肥硕的羊肉串,大口撸了起来,还不忘招呼:“吃啊!都别客气!老陈,尝尝这羊肉,香得很呢!”
我也饿了,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鸡翅。
晓晓则对烤茄子情有独钟。
几杯冰啤下肚,气氛彻底热络起来。
张晓辉一边啃着脆骨,一边眉飞色舞地讲他看电影时的糗事。
王若曦在旁边适时补充细节,揭他老底,引得晓晓掩嘴轻笑。
夜市嘈杂的背景音仿佛成了最好的掩护,刚才的窘迫在烤串的香气和啤酒的泡沫里渐渐消散。
“对了,”张晓辉又干掉半杯啤酒,抹了把嘴上的油,大眼睛贼兮兮地看向我,故意压低了点声音,模仿着莉莉的语气,“御弟哥哥~~明天放榜咯,紧不紧张呀?莉莉小仙女的进口德芙……嘿嘿,是进你肚子,还是去当藤萝花肥……可就全看明天咯!”
他特意拖长了“花肥”两个字。
莉莉的名字和那金光闪闪的巧克力诅咒瞬间又浮现在脑海。
我拿着烤串的手顿了一下。
晓晓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放在桌下的手悄悄伸过来,覆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胖子!”晓晓没好气地白了张晓辉一眼,“羽哥哥肯定考得比叶青文好!对吧,羽哥哥?”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带着全然的信任。
“就是,”王若曦也轻轻推了张晓辉一把,“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莫羽,别理他!放平心态就好!”
张晓辉“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又拿起一串羊肉:“开个玩笑嘛!活跃气氛!来来来,吃吃吃!老板!再来二十串羊肉!十串板筋!”
夜市喧嚣依旧。
晓晓的手一直没松开,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手背。
张晓辉插科打诨,王若曦偶尔拆台,晓晓时而嗔怪。
在这烟火缭绕的夜市里,那份关于放榜的焦虑,似乎被这浓烈的生活气息暂时冲淡了,被朋友的笑闹和身边人无声的支持稳稳地托住了。
夜色渐深,杯盘狼藉。
张晓辉满足地打着饱嗝结了账。
我们四人走出喧闹的夜市。
夏夜的闷热重新包裹上来,蝉鸣依旧在路两旁的梧桐树上嘶喊着。
“走啦走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张晓辉挥挥手,拉着王若曦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养精蓄锐,明天藤萝架下见分晓!老陈,晓晓,晚安啦!”
“晚安!”我和晓晓也朝他们挥挥手。
看着胖子和王若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只剩下我和晓晓,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昏黄的光晕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这个死胖子,”晓晓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笑,“虽然嘴欠,但烧烤……还真挺好吃的。”
她晃了晃我们依旧牵着的手。
“嗯,是挺好吃。”我应着,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谢谢。”
“谢什么?”她侧过头看我,月光和路灯的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
我握紧了她的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映着星光的眼睛:“明天,一起去看榜。”
晓晓没说话,甜甜地笑着,手也回握得更紧了些。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我,微微扬起下巴,带着藤萝般坚韧的温柔,目光清亮:“羽哥哥,放榜也好,种地也好,我和你一起!”
“一起”这简单的两个字,像夏夜里一阵清凉的风,彻底吹散了心头的最后一丝尘埃。
我看着月光下她生动的眉眼,那点关于分数的忐忑真的变得不再重要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替她将一缕被夜风吹到脸颊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嗯,”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圈干枯却坚韧的紫藤手链上,“一起。”
我们一起抬头,望向回家的方向。
夜色深浓,星河低垂。
远处,那沉默伫立的藤萝架方向,只有一片模糊的树影。
明天,答案就将揭晓。
但此刻,手心的温度真实而熨帖。
管它明天是德芙巧克力还是藤萝花肥呢,至少这一刻,月光很好,风很轻,夜市烧烤的烟火气仿佛还在舌尖萦绕,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与我“一起”的晓晓。
蝉鸣依旧不知疲倦地嘶叫着,像是在为这闷热夏夜里,两个少年人紧握的手和笃定的心,奏着一曲略显聒噪、却又充满生机的背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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