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沈铭泽老师从教师队伍那边走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深咖色风衣,长发披在肩上,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小姨!”晓晓迎上去。
沈老师笑着摸摸她的头,又看向我:“演练结束了?正好,来我宿舍包饺子吃,林老师也在。”
我和晓晓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初冬上午的阳光很明亮,却没什么温度。
“那走吧,”沈老师很自然地招手,“林老师在前面等着呢。”
林牧歌老师果然站在操场边上。今天她把披肩卷发扎成了低马尾,显得干练利落。
看见我们,她笑着走过来:“走,去沈老师那儿,食材都准备好了,正好赶上午饭。”
我们四人一起走向教师公寓。初冬的校园显得格外疏朗,梧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白的天空。
地面干干净净,落叶早已被清扫一空,只有几棵松柏还坚持着深沉的绿色。
“今天实操环节你们表现不错,”林老师边走边说,她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特别是灭火器使用,动作挺标准。”
“消防安全知识实用,”沈老师接话,她紧了紧风衣的领子,“不过现在嘛——咱们换换脑子,专心包饺子去。”
教师公寓三楼308,沈老师打开门,一股暖意混合着淡淡书香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整洁温馨,书架上摆满了书,窗台上几盆绿植在冬日阳光下依然生机勃勃。
客厅的小餐桌已经铺上了干净的塑料布,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大碗和调料。
一碗调好的牛肉馅,红白相间的肉末里拌着葱姜末,油光发亮;一碗切好的白菜,细密均匀,已经挤干了水分。
一小碗深色的花椒八角水;一碗白生生的面团,用湿笼布盖着保湿。
旁边还有一小碗金黄色的凝固牛油,以及酱油、盐、味精、十三香、香油等各式调料。
“沈老师准备得真齐全。”林老师脱掉外套,她里面穿着米色毛衣,衬得人很温暖。
“那当然,”沈老师系上围裙,“既然要教学生,就得像样。”
她转向我们:“晓晓,陈莫羽,先去洗手,咱们抓紧时间。”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十分。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和晓晓洗了手回来。沈老师已经开始处理馅料了。
她把牛肉馅倒进一个大瓦盆,然后分次加入花椒八角水。“这水是花椒八角用滚水泡透又彻底放凉的,”她一边加一边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它能去腥增香,这是牛肉饺子的关键。”
我们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肉馅在搅拌下渐渐变得黏稠、上劲,发出“啪啪”的轻微响声,颜色也越来越鲜亮。
“这叫‘打水’,”沈老师解释道,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一点二十了,咱们得抓紧。让肉吃进水分,饺子才会多汁。”
接着她加入深色酱油、盐、味精、一小勺十三香,还有一碗剁得极细的姜末,继续顺着同一方向搅拌。
最后,她加入温热的熟牛油和普通食用油,还有小磨香油。
“油要后放,这样才能封住水分,”沈老师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这样煮出来的饺子才油润。咱们豫南的做法,牛肉偏瘦,就得靠这牛油来增香。”
馅料调好,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林老师也洗好手开始揉面了。
她把面团从盆里拿出来,在撒了薄面的案板上反复揉搓,动作流畅有力。
“这面醒了一上午,正好,”林老师说,“面很筋道。现在是十一点半,咱们包快点,十二点多就能吃上。”
她开始揪剂子,大小均匀,圆滚滚地排在案板上。
我接过擀面杖,晓晓则站到沈老师身边准备学包饺子。
“我先教你们最基础的月牙饺,”沈老师说。
她放馅、对折、捏合,动作行云流水,“你们看,中间先捏紧,然后前面的皮不动,后面的皮往前推,这样就能捏出褶子......”
晓晓学得很认真。第一个虽然有点歪,但第二个就像模像样了。
她包的饺子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边缘褶子均匀,像弯弯的月牙。
“不错,”林老师一边准备煮水一边夸,“晓晓手巧。不过说起来,”她看向我们,“你们俩这次期中考试可是给咱们班争光了,年级第一第二。”
沈老师也笑了:“1054和1048,这分数很漂亮。特别是陈莫羽,文科成绩突出,语文历史都是单科第一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四十。
“所以选文科是明智的,”沈老师一边包饺子一边说,手上动作不停,“发挥自己的所长才是最重要的。晓晓呢,你英语和语文都好,将来方向定了吗?”
晓晓捏好一个饺子放在盖帘上:“我想学国际贸易,将来把中国的东西卖到国外去。”
“我想学经济。”我接话道,同时手上擀出三张饺子皮。
“这是很好的选择,”林老师点头,她开始烧水,“咱们国家现在改革开放正深入,正是需要经济贸易人才的时候。十一点五十了,咱们加油包,水快开了。”
沈老师又教了挤饺——也就是元宝饺。“这个快,双手一挤就成型,适合家常。”
接着她教了太阳花饺,捏出一圈波浪花边,“这个漂亮,适合重要场合。等你们高考完了,可以包这种饺子来庆祝。”
我们一边包一边聊。擀面杖在我手下转动,一张张中间厚四周薄的饺子皮飞出去。
晓晓和沈老师包的速度渐渐跟不上我擀的速度,盖帘上很快摆满了白胖胖的饺子。
“羽哥哥你慢点,”晓晓笑着抗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手都跟不上啦!”
“那你包快点。”我故意又擀出几张,其实自己也加快了速度。上午的时间过得真快,眼看就要中午了。
沈老师看看我们,眼里带着笑意:“你们俩,一个擀皮一个包馅,倒是默契。不过咱们真得抓紧了,十二点了。”
林老师看了看锅:“水开了,可以下了。”
她开始下饺子,用勺子背沿锅边推动水流,然后一个个饺子滑进沸水里。
“咕嘟咕嘟”,饺子在锅里翻滚,渐渐浮起来,肚子鼓得圆圆的。
上午的阳光正盛,透过窗户照在灶台上,蒸汽在光柱中袅袅升起。
“要点三次水,”林老师一边操作一边说,“这样饺子皮才筋道。”
第一锅饺子出锅时,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十五分。白胖胖的饺子盛在搪瓷盘里,冒着腾腾热气。
林老师调了蘸料:蒜末、香菜、香油,还有陈醋和辣椒油。
“来,咱们趁热吃。”沈老师招呼我们坐下,“忙了一上午,都饿了。”
我夹起一个,吹了吹,咬下去。滚烫的汁水瞬间在口中迸开,牛肉的鲜香混合着牛油的醇厚。
白菜的清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花椒八角的香气若有若无,姜末的辛辣画龙点睛。饺子皮筋道有嚼劲,边缘捏合处尤其如此。
“好吃!”晓晓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姨你调的馅太香了。”
“关键是那勺牛油,”沈老师说,“咱们豫南的做法,实在。”
林老师也尝了一个,点头称赞:“面也筋道,皮擀得匀。陈莫羽擀皮技术不错。”
我们围着小餐桌,边吃边聊。从上午的消防演练聊到学习,从包饺子的技巧聊到未来的大学生活。
两位老师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只是分享自己的经历和见解,像朋友一样自然。
“其实啊,”沈老师放下筷子,她看了看窗外正午的阳光,“选什么专业,将来做什么,都不是一锤子买卖。人生长着呢,只要保持学习和思考的能力,路会越走越宽。”
“就像这包饺子,今天学会一种,明天就能学另一种。能力掌握了,到哪里都饿不着。”林老师点点头,笑着说,“晓晓,你的小姨可是非常了不起呦!当年学着医学,又辅修了历学,成为为数不多的双学士!”
“是呀!小姨!你可真厉害!”晓晓羡慕不已,“你是在学鲁迅先生弃医从文吗?”
“哈哈!古灵精怪!我可没放弃医学呦!我是兼修了史学!”沈老师笑了,“当年我发现手术刀只能治身体的病,而历史却能治思想的病,于是我选了更喜欢的历史,这让我的后来很开心!”
第二锅饺子煮好了。我们又盛了一轮,继续吃着聊着。
房间里充满正午的阳光和食物香气,时钟指向十二点四十。
聊到喜欢的书时,沈老师指着书架上的一排书:“最近我在看《围城》,钱钟书先生的,写得真妙。你们要是对文学感兴趣,也可以看看。”
“书店有吗?”晓晓问。
“应该有,这书一直很受欢迎。”林老师说。
吃完饭已经快一点了。我和晓晓抢着洗碗,两位老师拗不过,就坐在客厅休息。
水龙头流出温热的水,我洗第一遍,晓晓冲第二遍,配合默契。
“羽哥哥,”晓晓小声说,“今天真好啊,从演练到包饺子,一个充实的上午。”
“嗯,”我点头,“像把一整天的事情都浓缩在半天里了。”
收拾完厨房已经一点十分了。我们告别时,沈老师塞给我们一人一个苹果:“路上吃。今天谢谢你们帮忙,一个上午都在忙活。”
林老师送我们到门口:“下次再来,教你们包四喜饺。那个更漂亮,四个小格子填不同颜色的料。”
“我们一定来。”晓晓说。
走下教师公寓楼,正午的阳光明亮而清冷。校园里很安静,学生们应该都在午休或回家了。
操场空旷,上午演练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们并肩走向车棚。初冬的风吹过光秃的枝头,发出轻微的哨音。
我推出自行车,晓晓轻盈地跳上后座。
车轮碾过干净的水泥路面,驶出校门时,门卫李大爷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换班。
“莫羽,晓晓,才回去啊?”李大爷招呼道,“演练完又去老师那儿了?”
“李大爷再见!”晓晓说。
“好好,快回去吧,下午好好休息休息。”李大爷笑着挥挥手。
街道两旁的店铺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慵懒。子路书店的橱窗里,《围城》摆在显眼位置。
“靡靡之音”音像店门口的音箱放着轻柔的音乐。粮油店老板正坐在门口晒太阳。
我蹬着自行车,晓晓坐在后座。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加上刚吃完热腾腾的饺子,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车轮转过熟悉的街角,很快到了晓晓家院门口。
藤萝架在正午的阳光下投下清晰的影子,光秃的藤蔓纠缠着,等待来年的春天。
晓晓跳下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下午做什么?”她问。
“写作业吧,”我单脚撑地,“数学卷子还有几道题要研究。”
“那明天见。”晓晓转身,挥挥手,“对了,”她回头补充,“我可以跟我爸妈说,我在小姨这儿吃过了牛肉饺子。”
我点点头,看着她走进院子,木门轻轻关上。
调转车头,我独自骑车回家。初冬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清冽的气息。
路旁的房屋静默着,烟囱冒出缕缕炊烟。
推开家门,母亲正在客厅织毛衣。“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了,”我说,“中午我和晓晓在沈铭泽老师宿舍里吃了饺子。”
母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上午演练累了吧?下午好好休息休息。”
我应了一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书桌上,期中考试的试卷还摊开着,还是上午出门前看到的样子。
我坐下来,开始写数学作业。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面上,温暖而明亮。窗外的藤萝架在冬日阳光下静默着。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解完最后一道题时,倦意渐渐袭来。
上午的消防演练,中午的包饺子,充实而忙碌。我放下笔,和衣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牛肉饺子的香气仿佛还在鼻尖,温暖而实在。睡意如潮水般涌来。
等我醒来时,房间已经昏暗。窗外,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橘黄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初冬的夜晚来得真早。
楼下传来母亲准备晚饭的声音,锅碗轻轻碰撞,饭菜香气隐约飘上来。
我起身拉开窗帘,路灯沿街延伸,像一串发光的珍珠。夜幕完全降临了,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
吃过晚饭,我闲来无事。《射雕英雄传》第三册已看完,暂时没有新书。
忽然想起父亲的收音机,走到客厅,父亲正在看报纸。“爸,收音机能听听吗?”
“听吧,”父亲头也不抬,“别开太大声音。”
我打开那台旧收音机,调频旋钮转动,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几个频道传来新闻和戏曲。
慢慢调着,忽然一段旋律飘出来,清澈的男声唱着:“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是满文军的《懂你》。歌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流淌,深情而温暖。
我靠在沙发上静静听着。“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
窗外,路灯安静地亮着。初冬的夜晚,歌声如水。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从晨光中的消防演练,到正午的牛肉饺子;从下午的酣睡,到此刻的静谧夜晚,充实而圆满。
收音机里的歌声渐渐低下去,另一首歌前奏响起。
我关上收音机,回到自己房间。
窗外,冬夜深沉。
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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