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那声低沉的“好”字,和他骤然明亮起来的眼神,连同那个坚实温暖的拥抱,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沈清言的脑海里。一整夜,他辗转反侧,耳边反复回荡着“江山为聘,余生为约”那八个字,还有自己那声几乎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好”。
天蒙蒙亮时,他才勉强合眼,梦里却还是萧绝那双深邃的眼眸和唇边罕见的、真实的笑意。
直到日上三竿,沈清言才顶着眼下淡淡的青黑,挣扎着起身。对着铜镜洗漱时,镜中人脸颊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烛光下的微热。他用力拍了拍脸,试图让混沌的思绪清醒些。
【卧槽!他他他……昨晚真的求婚了?!】后知后觉的冲击力此刻才完全爆发,沈清言内心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炸得他头晕目眩,【还那么苏!‘江山为聘,余生为约’……这种台词是人能想出来的吗?不对,是萧绝能说出来的吗?他是不是偷偷补了什么话本?!】
他一边机械地整理着衣袍,一边任由思绪奔腾:【等等,我真的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是不是太草率了?可当时那种气氛……他那样看着我,那样说……谁能扛得住啊!】 脑海里又浮现萧绝坦诚秘密、剖白心迹的模样,那小心翼翼又无比郑重的神情,让沈清言心头再次一软。
【而且……江山为聘?】 这个念头跳出来,让沈清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这聘礼……是不是有点过于硬核了?古今中外独一份了吧?】 一股荒诞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虚荣感(?)涌上心头,随即又被更大的羞窘淹没。【等等沈清言你在想什么!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要跟萧绝成亲了!跟那个黑面神摄政王!以后要天天面对他那张脸……虽然确实挺好看的……还要跟他一起生活……】
无数琐碎而具体的画面涌入脑海,好的坏的,紧张的期待的,让他耳根又开始发烫。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了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
沈清言身体一僵,迅速调整表情,努力让脸上的热度降下去,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甚至略带严肃(假装)的样子,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抓起一本账册翻开,眼睛却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
萧绝推门进来,依旧是一身玄色,步履从容。他目光扫过沈清言故作镇定的侧脸和那本明显拿反了的账册,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掩饰过去,仿佛昨夜那场倾心的告白与拥抱从未发生。
“听闻你今日起身晚了,可是身体不适?”萧绝走到近前,语气如常,甚至带着点例行公事的关切。
“啊?没、没有。”沈清言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只是昨夜思虑格物学堂选址之事,睡得晚了些。” 【思虑个鬼!思虑了一晚上呢!】
“嗯。”萧绝不置可否,在他对面坐下,“学堂选址,工部报了几个方案,你可看过?”
“看、看过了。”沈清言连忙将手边一份真正的公文扯过来,暗自庆幸自己好歹还记得正事,“我觉得东城旧武库那块地尚可,地方宽敞,建筑稍加改造便能使用,离格物院也近,便于往来……”
他开始认真分析选址利弊,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公务上。萧绝也配合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气氛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君臣(或者说合作者)模式。
然而,当正事暂告一段落,书房内再度安静下来时,那种无形的、微妙的张力又回来了。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沈清言感觉到萧绝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清言。”萧绝忽然开口,声音不高。
沈清言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咳,王爷有何吩咐?”
萧绝看着他强作镇定却连指尖都微微发红的样子,眼底的笑意终于有些藏不住,但他仍旧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只是那语调里,带上了只有两人才懂的意味深长:“昨夜所言之事,你……可考虑清楚了?”
来了!沈清言心脏猛地一跳。他放下茶杯,坐直身体,目光游移了一下,最终定格在书案的一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矜持而慎重(尽管内心早已锣鼓喧天)。
“王爷,”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字斟句酌,“昨夜……事发突然,下官……咳,我……心绪颇乱。此事关乎重大,涉及礼法、朝局、乃至皇家体统,绝非儿戏。是以,我认为还需……从长计议,慎重考虑。”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疯狂呐喊:【考虑个屁啊!都答应了还考虑什么!沈清言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么好的爱人,这么粗的……呸呸呸!是这么深情又靠谱的伴侣,还不赶紧牢牢抓住!等什么呢!可是……直接说‘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好歹我也是个太傅!要、要有点格调!】
萧绝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尽管听不见此刻具体的心声,但那份强装的镇定、眼底的雀跃与羞涩交织的混乱,却看得分明。他心中一片柔软,知道这人不过是脸皮薄,在作最后的、无谓的“挣扎”。
他并不点破,反而十分配合地点点头,眼中笑意更浓,那笑意如同春风化开了冰面:“理应如此。此事确实需慎重。本王……不急。”
他顿了顿,看着沈清言悄悄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失落(?)的复杂表情,慢条斯理地补充道:“那本王便静候佳音。只是,‘考虑’期间,一些必要的筹备,或可先行。例如,王府西苑久未修葺,景致颇佳却显荒疏,本王欲令人稍作整理,添些合宜的花木陈设,以备……将来不时之需。清言若得闲,或可去看看,有何喜好,尽可告知。”
沈清言:“……” 【这、这还不是催!这分明是已经开始准备婚房了!还‘不时之需’!萧绝你学坏了!】 他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憋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这声几不可闻的“嗯”,听在萧绝耳中,无异于最明确的许可。他唇角上扬的弧度终于明显了些,不再追问,转而提起了另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对了,内务府近日在核对宗室及重臣府邸的规制舆图,或许会有人来你府上询问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你照实说便是。”
沈清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内务府核对舆图?怕是核对之后,便要着手准备亲王大婚的一应典仪、册宝、府邸扩建或修缮的标准了吧?这“秘密”筹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过该知道的人。所谓的“考虑”,不过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情趣,和给外界一个看似合理的缓冲过渡。
【老狐狸!】 他心里嘟囔了一句,却泛起一丝甜意。
“下官明白了。” 这一次,他的回答坦然了许多。
自那日起,一些微妙的变化悄然发生。
摄政王前往沈太傅府邸“商议公务”的频率似乎略有增加,且停留时间……不定。内务府果然派了妥帖的老吏来访,态度恭敬至极,问的却是沈府院落布局、主屋朝向、甚至花园景致偏好等“细节”。工部在忙着筹备格物学堂之余,摄政王府长史也递了话,询问能否“借调”两名精于园林营造的匠人。宫中司制坊的几位老师傅,突然开始大量翻阅古籍中关于男子婚服的形制纹样记载……
朝堂之上,嗅觉灵敏之辈已然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摄政王积威甚重,沈太傅圣眷正浓,且两人行事依旧低调,除了公务往来并无过分之举,让人抓不到话柄。一些老臣心中惊疑不定,暗中观察;一些消息灵通的年轻官员,则已开始暗自揣测,心中啧啧称奇。
沈清言依旧每日入宫讲课,处理格物院事务,推动他的“基建”计划。只是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会对着窗外某处走神,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或是当某人踏入他的书房时,他的心跳总会不自觉地漏跳半拍,然后又强自压下,摆出严肃认真的模样。
萧绝则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看向沈清言时,那目光深处的暖意与专注,再难完全掩藏。他雷厉风行地推进着各项“筹备”,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这不是一场可能惊世骇俗的婚礼,而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战略布局。
两人之间,言语未多,默契却日深。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知晓对方心意。那层未曾彻底捅破(表面上)的窗户纸,让这段关系在紧密的筹备中,酝酿出别样的期待与悸动。
“考虑”仍在继续,而通往余生的路,已在脚下清晰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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