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的警戒线在山风里噼啪作响,李建国踩着碎石坡往上走,烟卷在唇间烧出一截灰。死者身份确认了,他朝洞口挥挥手,林墨正蹲在地上用紫外线灯照射土壤,周红,三十一岁,本地服装厂的裁剪工。
苏语举着相机拍下洞口岩壁上的苔藓,听见这话手顿了顿:李队,家属那边......
哭晕两次了,李建国把烟蒂摁在鞋底,她丈夫王强说昨晚周红加班没回家,以为在厂里住了。
林墨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他望向黑黢黢的洞口,那里像是有团化不开的浓雾,尸检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颈部有勒痕,但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她是站着死的。李建国接过话头,眉头拧成疙瘩,发现尸体的驴友说,当时周红背对着洞口站在矿道里,跟个稻草人似的,喊了两声没反应,用头灯一照才看见脸都白了。
苏语把证物袋递给林墨,里面装着一小片红色布料,墨哥,洞口发现的,和死者穿的连衣裙材质一样。
林墨捏着证物袋对着光看,布料边缘有灼烧痕迹。他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衣领吹了口气。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有冤魂在附近,他总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进去看看。林墨率先走进矿洞,头灯光束在岩壁上扫出斑驳的光影。矿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脚下不时踢到废弃的矿车轨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走了大概三十米,光束忽然照到一抹刺眼的红。周红的尸体还保持着站立姿势,被几根临时搭建的木架支撑着,红色连衣裙在昏暗里像团跳动的火焰。她的头发垂在脸前,露出的手腕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支撑物是矿洞里原有的木料,李建国指着木架,凶手应该是故意把她架起来的。
林墨戴上手套,指尖刚触到周红的手臂,就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他动作一顿,苏语正在记录尸表特征,抬头看见他眼神发直,墨哥?怎么了?
她在哭。林墨低声说。
李建国在旁边翻检地面,闻言直起身:你说什么?
我说死者,林墨拨开周红额前的碎发,女人的眼球浑浊却像是在转动,她有话想说。
苏语知道林墨的特殊能力,只是每次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后背发毛。李建国早习惯了,掏出烟盒又塞回去:能问出什么?
林墨闭上眼,指尖贴着周红的颈动脉。黑暗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红色裙摆扫过他的脚踝。断断续续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是隔着水说话:......火......他说......要烧掉......
谁?谁要烧东西?林墨追问。
身影剧烈地晃动起来,矿道深处传来石块坠落的声响。林墨猛地睁开眼,周红的嘴角不知何时咧开一道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墨哥?苏语扶住他的胳膊,你脸色好差。
她提到了火,林墨揉着太阳穴,还有个男人的声音,说要烧掉什么东西。
李建国走到矿道分叉口,那里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这边有烧过的灰烬。
灰烬堆里掺着些布料碎片,苏语用镊子夹起一块,这好像是......棉花?
周红在服装厂做裁剪,林墨蹲下身,用放大镜观察灰烬,她的工作服口袋里经常装着碎布料。
这时林墨的手机响了,是法医中心的同事:林哥,周红的胃容物检测出来了,有安眠药成分,还有......
还有什么?
她的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她丈夫王强一致。
李建国闻言立刻掏出对讲机:把王强带到队里,重新问讯。
林墨望着周红的尸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让苏语拍下木架的结构,这些木料拼接得很规整,不像是临时找的。
凶手可能提前准备过?苏语忽然指着周红的裙摆,这里有反光。
林墨凑过去看,裙摆内侧缝着块微型录音笔,已经被挤压得变了形。送回技术科,看看能不能恢复数据。
走出矿洞时天已经黑了,山风卷着雨点打在脸上。林墨回头望了眼洞口,那个红色身影仿佛还站在那里,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无影灯照得周红的尸体泛着青白。林墨剖开颈部皮肤,喉结处的软骨有明显断裂痕迹。
勒痕是水平的,边缘有摩擦伤,他用探针比划着,凶手应该是从背后勒住她,力气很大。
苏语在旁边记录:安眠药剂量不足以致命,她是被勒死后才被搬到矿洞的?
不止,林墨切开胸腔,肺部有少量矿尘,说明她被搬到矿洞时还有微弱呼吸。
那就是活埋?不对,苏语皱起眉,矿洞里没有掩埋痕迹。
林墨的目光落在周红的手腕上,那里除了勒痕还有圈浅色印记:她戴过手镯?
家属说她有个银镯子,结婚时买的,苏语翻着记录,但现场没找到。
这时解剖台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无影灯的光线开始闪烁。林墨停下动作,周红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在指向什么。
火......烧不掉......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次清晰了些,账本......在......
林墨猛地抬头,苏语,查一下周红的服装厂最近有没有财务问题。
我马上去,苏语刚走到门口,技术科的同事就冲了进来,林哥,录音笔的数据恢复了!
录音笔里的声音很嘈杂,能听见矿洞滴水声,还有个男人的低吼:把账本交出来!
周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根本没有什么账本,你弄错了!
少装蒜!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张老板都招了,那笔钱是你截下来的!
接着是撕扯声和窒息的呜咽,最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这个男人的声音,李建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凝重,像王强。
林墨脱下手套,但王强没有理由要账本。
不一定,李建国掏出手机,刚查到周红的丈夫王强欠了赌债,三十多万。
解剖室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了好几度,林墨看见周红的眼角渗出一滴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知道,这是死者最后的执念。
账本不在王强手里,林墨拿起外套,也不在周红身上。
那会在哪?苏语追问。
林墨想起刚才的声音,她说火烧不掉,还提到了账本......他忽然停顿,李队,周红的服装厂是不是在老纺织厂旧址?
对,怎么了?
老纺织厂有锅炉车间,林墨快步往外走,那里有耐火砖,能挡住火。
李建国立刻发动警车,警笛划破凌晨的夜空。老纺织厂早已废弃,锅炉车间的铁门锈得掉渣,一脚就能踹开。
车间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棉纱,林墨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地面有新翻动的痕迹。在这里。
李建国让人拿来铁锹,挖了不到半米就碰到个铁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本账册和一沓汇款单。
这是......苏语拿起一张汇款单,收款方是张老板的情妇?
林墨翻着账册,上面记录着大量资金往来,张老板利用服装厂洗钱,周红发现后偷偷记了下来,想匿名举报。
这时李建国的手机响了,是审讯室打来的:李队,王强招了,他欠了赌债去找张老板借钱,撞见周红偷账本,一时冲动就......
不是冲动,林墨指着账册上的一处记录,这里写着王强帮张老板转移过资金,他根本就是同伙。
天快亮时,张老板被缉拿归案。审讯室里,他看着账本瘫坐在椅子上,我让王强处理掉周红,没想到他把尸体弄到矿洞里......
矿洞的木架是怎么回事?林墨问。
是周红自己说的,张老板声音发颤,她说如果出事,要穿着红衣服站在矿洞里,让我们不得安宁......
林墨走出警局时,晨光正透过云层洒下来。苏语拿着尸检报告追上来,墨哥,周红的死因确认了,机械性窒息,死前服用过安眠药。
那个银镯子找到了吗?
在王强家的抽屉里,苏语叹气,他说周红总戴着,死前却摘下来放在桌上,像是早就知道会出事。
林墨望向远处的山,矿洞所在的方向被晨雾笼罩。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红衣身影,这次她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释然的笑,然后渐渐消散在阳光里。
李建国拍着他的肩膀走过来,结案了,回去休息吧。
林墨点头,对了,账本里提到的那笔慈善捐款,是周红以匿名名义捐的。
苏语惊讶地睁大眼睛:她自己生活不富裕,还捐了那么多?
大概是想做些好事,求个心安,林墨望着初升的太阳,现在她可以安心了。
警车缓缓驶离,路边的梧桐树在晨光里投下斑驳的影子。林墨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冰冷的叹息,只有风穿过树叶的轻响。铁三角的下一个案子,或许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但此刻,至少这个红衣女子的执念,终于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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