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拖在青石板上的脆响,他站在廊下,望着被押解而过的残余势力成员——个个衣衫褴褛,眼神涣散如死灰,显然只是些被推出来挡枪的小喽啰。风卷着深秋的落叶打在他们脸上,没人抬头,没人反抗,仿佛早已失去灵魂。可秦砚之的眉头却拧成了死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的棱角——那是沈浅柠临行前塞给他的,冰凉玉质此刻竟烫得吓人。
“这些人,杀了也只是斩草不除根。”身后长史低声叹道,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无奈。秦砚之没回头,目光越过囚徒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那里正飘着楚州发来的急报狼烟:“真正的毒瘤藏在暗处。昨夜楚州粮仓被烧,青州驿道遭劫,兖州百姓围堵官府……他们的爪子,已经伸到了新政的命脉上。”
他转身时袍角扫过廊柱铜环,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明日寅时三刻,让所有支持新政的官员和沈将军派来的人都到书房——带上各地骚乱卷宗,一个字都不准漏。”长史躬身应诺,望着秦砚之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那背影比平日更佝偻,仿佛扛着一座即将崩塌的山。
寅时三刻,天色未破,秦府书房的灯火已亮如白昼。
十几个官员挤在不大的房间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倦意,却没人敢打哈欠。桌上堆满卷轴,最上面一卷还沾着骚乱现场的血迹。秦砚之站在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楚州”“青州”“兖州”三个地名上:“诸位,昨日的抓捕不过是剪了几根毛发。看看这些急报——楚州百姓因煽动流离失所,青州驿道被劫断了粮路,兖州粮仓焚烧致十余户饿死……再拖下去,新政将毁于一旦!”
戴乌纱帽的王大人颤声站起:“大人,派密探太险了!之前去的差役都没回来……”秦砚之拿起一份卷宗“啪”地砸在他面前,纸上赫然印着楚州流民饿死路边的画像:“王大人,你看看这些百姓!若不潜入他们内部,我们永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新政变成苛政的替罪羊?”
王大人哑口无言。秦砚之的目光扫过角落几个身形矫健的黑衣人——他们是沈浅柠留下的密探,眼神锐利如鹰隼:“找不到老巢,就打进他们的心脏里去。阿强,你去楚州,那里骚乱最烈;阿勇,你去青州查驿道劫案;阿虎,你去兖州搜粮仓烧后痕迹。锦囊里有联络暗号和各地详情,到了地方再拆。记住:线索比命重,但命是带线索回来的前提——活着,才能翻盘。”
密探们齐齐抱拳,声音冷硬如铁:“属下定不辱使命!”身影转瞬消失在书房阴影。
阿强换上青布衫,斗笠压得极低,背着破布包混在出城流民中。
南方的潮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粘得他后背发闷。刚进楚州城,就见街道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与木头,几个穿黑衣的人举着棍子游荡,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抡下去。“造孽啊!好好的日子怎么成这样了?”旁边老妇人的哭声刺得耳膜疼,汉子叹气接话:“还不是有人说新政加税?可俺家田税上个月明明减了半成……”阿强心里冷笑——煽动的伎俩,总是精准戳中百姓的恐惧。
他混进城西茶馆,这里是消息的漩涡中心。刚坐下,邻桌两个汉子的低语就飘进耳朵:“王老爷今晚要在府里开会,说要围堵官府逼朝廷废新政。”“真的?那我们能去吗?”“去个屁!王老爷说只许自己人进,外人靠近就砍头!”
阿强端茶杯的手顿了顿——王老爷?就是那个早年靠放高利贷发家的大地主?他正想再听,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灼热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用杯沿挡着脸,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正死死盯着他的斗笠。
糟了,暴露了。
他放下铜钱快步走出茶馆,拐进小巷时听到身后 脚步 紧随。阿强加快脚步,七拐八绕甩了人,却摸了摸怀里的短刃——接下来的路,要更小心了。
阿勇挑着货担走在寒风里,叫卖声被北风吹得七零八落。
他扮成卖胭脂水粉的货郎,担子上插着彩绸,看起来和寻常商贩无异。走到李员外家附近时,几个丫鬟的闲聊让他停住脚步:“老爷最近天天和陌生人来往,那些人穿的衣服都带刀疤……”“昨天还有人抬着大箱子进府,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啥。”
阿勇心里一动——李员外是青州出了名的反新政地主,难不成和劫驿道有关?他挑着担子凑到李府后门,刚想敲门,两个家丁就叉腰拦住:“站住!你个卖货郎,往这儿凑啥?”阿勇赶紧赔笑,从担子里掏出琉璃镜递过去:“爷,这镜子能照见头发丝儿,给李夫人用最合适!”
家丁接过镜子反复打量,眼神仍带着怀疑:“你以前没来过青州吧?口音不对。”阿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更恭顺:“小的是从江南来的,第一次跑青州生意……”好说歹说才脱身,他挑着担子走远,后背已沁出冷汗——李府的戒备,比想象中更森严。
阿虎裹着粗布褂子蹲在粮仓废墟旁,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木片。
兖州的风裹着灰烬吹进鼻腔,呛得他直咳嗽。粮仓被烧得只剩黑黢黢的架子,几个流民在废墟里翻找残留的粮食。“大哥,你看那边客栈——最近总有人半夜进进出出,还带着刀。”一个少年突然凑过来,指着不远处的“悦来客栈”小声说。
阿虎顺着少年的手指看去,客栈门口站着个尖嘴猴腮的老板,正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他假装砍柴绕到客栈后墙,却见几个穿黑衣的人正往马车上搬箱子,箱盖没盖严,露出一角寒光——竟是兵器!
“谁在那儿?”客栈老板突然大喝一声。阿虎心里一紧,转身就跑,身后立刻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抓住他!他是朝廷的密探!”他翻过矮墙钻进树林,听着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近,心脏快跳出嗓子眼——这次,怕是要栽在这里?
夜色像浓墨般泼下来,三个方向的密探同时陷入险境。
阿强躲在破庙里,听着外面的搜捕声越来越近;阿勇藏在柴房里,能听到李府家丁踢翻杂物的动静;阿虎趴在树杈上,看着火把在树林里晃来晃去。而秦砚之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他盯着地图上三个红点,指尖掐进了掌心——那是密探们的位置,此刻正被暗影包围。
沈浅柠的军报还压在案头,纸上写着“五千精兵待命”,可秦砚之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兵——一旦动用军队,就会被扣上“镇压百姓”的帽子,正好中了敌人的圈套。
密探们能否带着线索活着回来?隐藏在暗处的主谋,又会织出怎样的网?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灯火摇曳不定,像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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