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日头，依旧毒得能晒脱一层皮。
但“璃光灵饮”小店门口，比天气更热闹。
排队的人从店里一直甩到街角，弯弯曲曲，像条懒洋洋的长龙。
空气里混着茶香、果香，还有顾客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起来有点吵，却让人心里踏实。
小雅嗓子有点哑了，收钱找零，动作快得像阵风，脸上却笑得像朵花。
小欣闷着头，手里的杯子擦得锃亮，码放得一丝不苟，偶尔抬眼看看排队的人龙，嘴角会极快地往上弯一下，又立刻抿住。
李素华坐在柜台后特意给她准备的小椅子上，守着那个越来越沉、塞满了毛票和硬币的铁皮钱盒子，脸上是长久以来少有的安稳。
苏璃站在操作台后，手下不停地调配饮品，心思却有些飘。
墙是新刷的，雪白，再也闻不到一丝油漆的刺鼻味。
那场闹剧，随着苏强判刑入狱，算是彻底翻了篇。
街坊邻里看她的眼神，除了熟稔，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佩服，又带点不易察觉的疏远。
这小小店铺，算是真正在这站住脚了。
日子好像终于驶进了平静的水道。如果……没有邮递员老陈那声喊的话。
“苏璃！挂号信！东海科技大学来的！”
那声音像颗石子，投进看似平静的水面。
苏璃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没拿稳。
她跑过去，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指尖碰到冰凉的纸张，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没当场拆，拿着信回到里间，手指在封口处摩挲了好几下，才慢慢撕开。
抽出来的通知书制作精美，“录取通知书”几个字烫金，有点扎眼。
目光扫过“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最后定格在右下角那个鲜红的印章上。
心里一块大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砸得她有点发懵。
没有狂喜，反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
夙愿得偿，可对这个小店，对这个刚刚安稳下来的家，那不舍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紧了心脏。
晚上打烊，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通知书放在桌子中央，像个无声的主角。
李素华看着那红印章，手有点抖，摸了又摸，眼眶瞬间就红了：“好……好……考上了……海城啊……太远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
苏建国闷头抽着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
过了好久，他才磕了磕烟灰，哑声说：“考上是好事。家里……别惦记。”
话短，分量却重。
“爸，妈，”苏璃放下筷子，声音尽量平稳，“学，我要去上。但店，不能关。”
她早就想好了路。店是根，是退路，更是父母往后的倚仗。
“小雅管事，招呼客人、采买，你多上心。
小欣，你心细，原料和账目管好。
妈，您还坐镇收钱。”
她看着两个姑娘，“工钱，在现在的基础上加三成。
年底看盈利，再分红。以后，这店就是你们半个家。”
小雅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哽咽着保证：“璃姐，你放心！我肯定看好店！”
小欣没说话，重重点头，眼神郑重。
安排完人事，最要紧的事浮上心头—灵泉。
这才是“璃光灵饮”的魂，离了她，这魂怎么续？
接下来的日子，苏璃忙得脚不沾地。
交接流程、核对账目、安抚父母……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关起门来，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做。
她反锁了里间的门，意识沉入空间。
那汪灵泉依旧静静泊在角落，水量似乎比她刚发现时丰盈了些。
她取来几个在集市上买的、带密封盖的小玻璃瓶，又找出一套干净的滴管和量杯，这些都是她之前偷偷备下的。
她尝试着舀出一勺灵泉，放在空间里那块温润的青石上，集中精神，想象着水分蒸发，只留下精华。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勺泉水表面似乎真的泛起极微弱的涟漪，体积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缩小。
实验了几次，她发现这法子太慢，且效果不稳。
她换了个更笨也更稳妥的办法：低温浓缩。
她利用空间内似乎恒定的、略低于外界的温度，将灵泉盛在阔口浅盆里，任由其静静静置、自然缓慢蒸发。
同时，她开始用滴管和量杯进行精确的勾兑测试。
一滴灵泉，兑多少水，能达到之前“清心茶”的效果？
两滴呢？既要保证效果不被稀释太多，又要尽可能延长使用时间。
这是个水磨功夫。失败了不知多少次，才最终确定下最佳浓缩比例和勾兑方案。
她将最终成功的“浓缩原液”小心地滴入那些小玻璃瓶，每个瓶子只装十滴左右，然后用蜡封好瓶口。
十滴原液，足够勾兑出维持店铺正常运营一周左右的“有效水”。
她准备了足够用上四五个月的量，密密麻麻摆了一大盒。
离开前夜，她把小雅和小欣叫到跟前，拿出那个盒子和一张写满字的纸。
“看好了，这是咱店最核心的东西。”
苏璃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声音压得极低，
“每次勾兑，只能用我特制的这个滴管，取一滴这个‘原液’，兑入那个标了红线的、装满纯净水的大桶里，搅匀。
记住了，就一滴！多一滴，味道会怪，少一滴，效果就没了。”
她演示了一遍，看着她们亲手操作，直到完全熟练。
“这事，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对谁都不能说，包括我爸妈。
用完一瓶，给我打电话，我想办法寄新的过来。”
小雅和小欣紧紧盯着那几瓶看似普通的“原液”，像捧着绝世珍宝，连连点头，表情紧张又神圣。
安排好这一切，苏璃心里才真正踏实了些。
她又去拜访了周记者和相熟的民警，算是托付。
最后，她独自在店里待到很晚，把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物品归置得整整齐齐。
离开那天天刚蒙蒙亮。中巴车摇摇晃晃开来，扬起一片尘土。
苏璃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里面稳妥地放着通知书和一小盒备用的灵泉原液），拎着旅行袋，和家人伙伴告别。
李素华抹着眼泪，苏建国沉默地塞给她一袋煮鸡蛋。
车子发动，熟悉的小镇在窗外倒退、缩小、最终消失。
苏璃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离别的愁绪渐渐被一种崭新的、混合着忐忑与期待的情绪冲淡。
小镇和“璃光灵饮”的第一篇章已经翻过。
她用智慧和汗水，甚至是一场硬仗，赢得了初始的资本和宝贵的经验。
那几十瓶瓶浓缩的灵泉原液，是她留下的“魂”，也是她敢于远行的底气。
下一站，海城。
那里有更大的世界，有前世的仇人，也必然有更激烈的风雨。
她握了握背包带子，触碰到里面硬挺的通知书。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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