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暑假开始后，东海热得像蒸笼。
“璃光”航大店门口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卷了边，蝉鸣声嘶力竭。
但店里冷气开得足，玻璃门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绝了外面的燥热。
排队的人从店内蜿蜒到门外遮阳棚下，举着小电扇，低头刷着手机等号。
小雅站在收银台后，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动作麻利地敲击屏幕，接单，出票，找零，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微笑，挑不出错。
只是偶尔，在等咖啡机萃取的十几秒空闲里，她的目光会下意识地飘向店门口，或者落在技术部那扇紧闭的门上，
然后怔住一瞬，随即垂下眼帘，嘴角的笑容会淡下去几分，透出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璃在二楼办公室，透过单向玻璃看着楼下。小雅的状态，她看在眼里。
苏毅走了一个多月。加密通讯渠道每周能通一次话，但信号时好时坏，每次也就三五分钟，说不了几句。
而且那边涉密，能聊的内容有限，无非是“我这边都好”、“你注意身体”、“店里怎么样”。
小雅从没抱怨过。但苏璃看见过，有天晚上打烊后，所有人都走了，小雅独自坐在苏毅以前常坐的那个靠窗卡座，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苏毅离开前，两人在出租屋吃的那顿简单晚饭的合影。照片里，小雅笑得眼睛弯弯，苏毅嘴角有很淡的弧度。
苏璃没下去打扰。她只是站在二楼阴影里，安静地看着。
直到小雅抬手，用力抹了把眼睛，把手机收起来，起身，关灯，锁门，背影挺得笔直地离开。
第二天午休，苏璃把小雅叫到办公室。
“苏毅那边，最近有消息吗？”她开门见山，递过去一杯冰镇柠檬水。
小雅接过杯子，指尖冰凉。她摇摇头：“上周通了话，说项目很忙，信号塔在检修，可能接下来两周联系不上。”
她顿了顿，挤出一个笑，“不过他说吃得饱，睡得还行，让我别担心。”
“嗯。”苏璃点点头，目光落在小雅眼下的淡青色上，“你自己呢？睡得着吗？”
小雅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柠檬片。
“还行…就是有时候，半夜醒了，觉得屋里有点太安静了。”
她声音很轻，“以前他在的时候，就算不说话，也能听见他敲键盘的声音，或者翻书页的动静…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苏璃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
暑假的学生，旅游的游客，本地居民，各色人等汇成流动的彩色河流。
“我以前，”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也等过一个人。等过很久，等到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雅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苏璃的背影。她很少听苏璃提自己的私事。
“那时候觉得，等待特别漫长。每一天都像在数着秒过。
会胡思乱想，会患得患失，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丢下了。”
苏璃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看着小雅，“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不够好，所以留不住人。”
小雅嘴唇动了动，眼圈微微泛红。
“后来我明白了，”苏璃走回来，在对面坐下，
“等待不是停滞。人不能把全部的自己，都挂在‘等’这个字上。
他有他的战场，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我也有我的路，有我要承担的责任，有我能创造的价值。”
她看着小雅的眼睛：“苏毅去西疆，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也不是要丢下你。
那是他选的道，他的信念。就像‘璃光’是我的道。
我们支持他们的方式，不是停在原地眼巴巴地等，而是把自己的道也走好，走得精彩，走得坚实。”
“这样，”苏璃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个憔悴的、只剩下等待的躯壳。
而是一个同样在成长、在发光，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更好的你。”
小雅怔怔地看着苏璃，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她没出声，只是用力咬着嘴唇，肩膀微微发抖。
苏璃没再说话，只是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雅才止住眼泪，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鼻音很重地说：“谢谢璃姐…我…我明白了。”
“财大店下个月要搞周年庆活动，方案还没定。”
苏璃像没事人一样切换了话题，“你主抓，高洁配合。
预算我批了，但要做出效果。
另外，新员工培训体系需要优化，你结合几家新店的情况，出一版升级方案。”
小雅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眼神重新聚焦：“好，我马上着手。”
“去吧。”
看着小雅离开的背影，脊背重新挺直，脚步也有了力气，苏璃轻轻舒了口气。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是“璃光”集团最新一期的门店分布图。
蓝色标记代表已开业门店，密密麻麻，从东海辐射出去，
覆盖了长三角、珠三角、京津、成渝…全国一线和新一线城市的核心商圈、大学城，已经插上了八十多面蓝色小旗。
红色标记是已签约、正在装修筹备的门店，还有十几家。
绿色标记是意向接触区域。
一张庞大的、初具规模的商业网络。
她不再是那个守着两家小店、为房租和原料发愁的苏璃了。
集团化管理架构已经搭起来。
高洁升任运营副总裁，统管所有门店日常。
赵昭是财务和风控副总裁，一手抓钱袋子，一手控风险。
殷英是研发和供应链副总裁，坐镇“璃光生物”，带着团队攻坚“仿生灵植”。
她自己，是董事长兼cEo，退到了战略层。
日常经营交给职业经理人团队，她只抓大方向、核心研发、以及…应对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
“璃光生物”那边，上周传来好消息。
经过无数次失败，他们终于用模拟的“类灵泉基质”，结合特殊的光照和磁场调控，还有苏璃提供的灵石原矿，成功培育出了“一代改良种”道茶。
叶片活性成分含量，达到了空间原生道茶的百分之二十五左右。
口感、功效自然远远不如，但比起普通茶叶，已经是质的飞跃。关键是，能量产，稳定性不错。
第一批“改良种”已经小规模用于“灵蕴”系列的中端线，市场反响很好。
虽然没能完全解决高端产品的原料压力，但至少打开了一条路，让“璃光”的产品矩阵更加厚实，抗风险能力更强。
苏璃放下分布图，走到落地窗前。
这里是“璃光”集团新租下的总部办公室，在cbd一栋甲级写字楼的二十八层。
视野极好，能俯瞰大半个东海的繁华。
玻璃幕墙映出她的身影，白衬衫，黑色西裤，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手腕上的“璃光环”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银色光泽。
她心念微动，一股平和宁静的意蕴以她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笼罩了周周大约九米的范围。
这是她最近摸索出的“璃光环”新用途—小型“宁神领域”。
在这个范围内，她的思维会异常清晰专注，外界的嘈杂和干扰会被削弱。
修炼时，能更快入定。处理工作时，效率也更高。
她甚至开始尝试，将“清风符”、“明目符”等基础符箓的灵力流转原理，用神识一点点固化在手环内部结构里。
进展很慢，像在钻石上刻字，但每成功固化一丝，手环与她的联系就更紧密一分，功能也多一分玄妙。
炼气九层的修为，稳步向着大成迈进。丹田内的灵力越发凝实，距离那个质的飞跃，似乎又近了一小步。
“咚咚。”
敲门声响起。是她的新任秘书，一个干练的短发女生。
“苏总，第三季度的合并财报和分析会议，五分钟后开始。几位副总已经到小会议室了。”
“好，我马上过去。”苏璃转身，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
正要出门，秘书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苏总。刚才总机转来一个预约电话。
是陆氏集团总裁办的，说陆沉先生希望预约您的时间，探讨…可能的合作意向。”
苏璃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璃光环”。金属微凉，触感真实。
陆沉。
这个名字，好像已经一年多没听到了。
久到再次听见，心里竟然没什么波澜，像听到一个普通的、久未联络的商业伙伴。
财经新闻上倒是偶尔能看到他的消息。
陆沉在陆氏内部似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调整，收拢了几个关键板块，最近半年动作频频，在新能源和生物科技领域投了不少钱。
有媒体分析，这位陆家曾经的“叛逆者”，正在以一种更成熟、更强势的姿态，回归家族权力核心。
探讨合作？
苏璃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回复陆氏总裁办，”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按公司正常商务接洽流程。
请陆沉先生，或者陆氏集团相关业务负责人，先将具体的合作意向书及初步方案，发送到我们集团商务部公共邮箱。
由商务部初步评估后，会按流程推进。”
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好的，苏总。”秘书利落地记下，转身离开。
苏璃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城市天际线。阳光炽烈，楼宇玻璃反射着耀目的光。
陆沉…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像拂去衣角一点不存在的灰尘。
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会议室。那里，有她并肩作战的伙伴，有她一手打造的事业，有她必须面对的未来。
至于那些过去的、已经结束的人与事…
就让他们，留在过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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