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后宫格局重塑。辰贵妃苏韵瑾虽享,锦绣宫主位,然宫中除从王府带去的怀夕、茯苓等旧人外,余者皆面目生疏,暗藏试探之心。皇帝命她与皇后司马兰箐共掌宫务,虽是制衡之术,却亦是她立足宫廷的契机。皇后虽居凤仪殿高位,然宫中势力盘根错节,纵是中宫之主,亦难一口吞下这庞杂皇城——而这,正是阿韫的机会。
这日清晨,茯苓领着几名新拨来的女史为阿韫梳妆。内务府适时遣来两位老嬷嬷,称是辅佐贵妃熟悉宫规。阿韫心知二人来历未必单纯,或为皇后眼线,或为前朝旧人,然她面上不露半分疑虑,只含笑受之。眼下她最急需的,正是对宫廷脉络的洞察。
梳妆时分,两位嬷嬷跪侍左右,一人执簪,一人理袖,口中却如活宫典般娓娓道来:“先帝驾崩后,有子嗣的太妃皆随亲王公主赴封地荣养;余者安居福寿宫一带,平日深居简出,娘娘暂可不必费心。”另一人接过话头,声如细砂碾过锦帛:“如今六局一省乃宫权核心——尚宫局掌人事诏令,尚仪局管仪态礼乐,尚服局司珠宝衣冠,尚食局控饮食药膳,尚寝局理宫室安寝,尚织局责织造绣印,内侍省统太监杂役。娘娘若想握实权,需得从此七处着手。”
阿韫静聆其言,镜中容颜绝色,眸光光却渐凝深沉,她想起笙子决绝入宫时的誓言,想起 皇后与她已经不死不休 ,更想起皇帝未来必将充盈的后宫……这锦绣宫,不过是另一座更大的牢笼,亦是更高的战场。若不想沦为深宫枯骨,唯有攀至顶峰。而欲登顶,必先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网——不仅要有帝王恩宠,更需有扎根宫廷的脉络体系。她轻抚发间金簪,似自语又似决断:“嬷嬷今日之言,本宫记下了。六局一省的人事册目,三日内呈至本宫案前。随后她目光沉静地扫过她们恭敬却难探底细的面容。“既然内务府将二位派来锦绣宫,往后便是一体。无论你们昔日侍奉过哪位主子,又带着谁的恩情或指令,本宫不过问。”她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本宫只需你们看清,在这锦绣宫内,谁才是你们唯一该效忠之人。本宫要的,是死心塌地,而非虚与委蛇。此事关乎二位往后前程,不必急于表态,且看本宫是否值得你们押上这后半生的前程。”
言罢,她不再多言,示意茯苓看赏,各赐下一对分量不轻的银镯,既是施恩,亦是彰显贵妃的底气与实力。”
舆轿行在通往太后寝宫的漫长宫道上,阿韫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翻涌。太后在王府时便因她出身与长相、非勋贵之后而不喜,嫌她过于“妖媚”,嫌她让皇帝过于倾心。如今身份转换,她是贵妃,太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她必须处理好的一段关系,今日首次以妃嫔嫔身份正式拜见,不求立刻扭转印象,但求滴水不漏,留下一个稍微好一点印象。
舆轿刚落,还未踏入殿门,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阵轻松的笑语。两名守门的宫女见辰贵妃驾到,即刻躬身打帘,高声通传:“辰贵妃娘娘到——!”
殿内檀香静谧,威仪自生。她依制行全大礼,声音清越柔润:“臣妾苏氏,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凤体安康,千岁金安。”
荣太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复杂,只轻轻一抬手,语气不咸不淡:“行了,坐下吧。”
此刻,荣太后的心里确是翻江倒海。此女太过妖孽,那张脸非但未因年岁折损,反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韵致,天下间当真有女子能长成这般?先前皇家园林与王府的风波,她并非不知,也深知此女为皇儿付出了多少。平心而论,皇后的位置给她都不过分。可不知为何,她从心底里就是不喜欢她,像有根刺扎着。
皇儿已不止一次在她面前为她周全。前些时日拟定封号,皇儿甚至不惜与几位老臣争执,只为给她一个最尊贵的“辰”字。她为此没少埋怨,觉得儿子被迷了心窍。可皇儿那般小心翼翼地讨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未见过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皇儿真能登上这九五尊位,仿佛……仿佛就是从那年百花宴后,命运的轨迹就彻底偏转了。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吗?
殿内众人屏息,原本的热闹被一种微妙的寂静取代。荣太后愣愣地看着阿韫,思绪仿佛要抓住某个飘忽的念头。
就在这寂静即将凝固的时刻,阿韫轻轻上前一步,唇角绽开一抹温柔而毫无攻击性的笑意,柔声唤道:“母后?”
荣太后蓦地回神,略显仓促地掩去失态。
阿韫顺势关切道:“母后,儿媳于医术上略通皮毛。虽有太医每日为您请平安脉,可否也让儿媳为您探看一番?”
太后未多言,直接伸出了手。片刻后,阿韫轻声道:“母后近日是否夜里时有心悸,易被莫名惊醒,且手脚心易出汗?”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轻轻点了点头。
“母后放心,回头儿媳与太医商量一二,为您细细调理,定让母后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好多多教导我们这些晚辈。”她语锋一转,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与依赖,“儿媳刚入宫,心中实在惶恐,诸事不明,深怕行差踏错。还望母后不吝教导,也好让儿媳在日后命妇朝见时,不致失了皇家颜面。”
这番话,如同钥匙般,瞬间打开了荣太后的心门。多年以来,她都是谨小慎微地跟在先皇后和得宠的皇贵妃身后,何曾想过有一日,自己竟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能被新晋的贵妃如此恭敬地请教?一种被需要的价值感和身为太后的骄傲油然而生。
她立刻端起了姿态,下巴微扬,语气里带上了训导的权威:“你们啊,终究还是年轻,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殿内众妃嫔见状,连忙齐声应和:“谨遵母后教导!”
阿韫这一番以退为进的话,仿佛打通了太后的“任督二脉”。心中对阿韫的那份不喜,竟莫名消散了几分。她甚至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意,亲手拉过阿韫的手,语气也软和下来:“你们这些孩子,跟随皇上的时间也不短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为皇家开枝散叶,多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让我这老婆子早日抱上皇孙才是正理。”
这次的会面,最终在一种看似融洽的欢声笑语中结束。退出福寿殿,阿韫望着宫墙下狭长的天空,心中暗叹:这深宫之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要花费无数心思。今日,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有了微光,就可以慢慢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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