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座位”的默契，如同秋日里悄然滋生的藤蔓，在林暖暖的心墙上缠绕出隐秘而欢欣的图案。接连几天，只要下午没课，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那个角落。而他，江辰，也总是会在她坐下后不久，或者稍晚一些时候，带着他那特有的、隔绝喧嚣的气场，在她对面落座。
他们之间依旧没有对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极少。他沉浸在他的外文专着和复杂演算中，她则埋头攻克她的高数难题和物理预习。但林暖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空间里的氛围变了。不再是两个陌生人的偶然毗邻，而是一种……被默许的、稳定的共存。她甚至开始习惯了他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习惯了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轻敲桌面的节奏，习惯了他存在本身所带来的、那种奇异的促使她专注的压力。
这天下午，林暖暖比平时到得稍晚了一些。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时，江辰已经坐在那里了。她像往常一样，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拉开椅子，放下书包，取出书本。
就在她刚摊开《大学物理》课本时，视线范围内，一样东西被从桌子的另一端，平稳地、无声地推了过来，恰好停在了她的书本旁边。
那是一个方形的纸盒，上面印着简单的品牌Logo——一瓶牛奶。
林暖暖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微微睁大，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盯着那瓶纯白色的牛奶，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咔咔作响，却无法处理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信息。
牛奶？
他推过来的？
给她的？
一连串的问号像气泡一样在她脑中炸开。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对面。
江辰并没有看她。他依旧维持着阅读的姿势，目光落在书页上，左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神情专注得仿佛刚才那个推递牛奶的动作，只是他无意识的一个习惯，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可是，那瓶牛奶，真真切切地，就放在她的手边。
这是什么意思？
是……给她的吗？
还是他不小心推过来的？
林暖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脸颊也隐隐发烫。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学长，这是……？”或者“谢谢？”，可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她害怕一旦开口，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默契，会让他觉得她大惊小怪。
她看着那瓶牛奶，又偷偷瞟了一眼依旧沉浸在书中的江辰。他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仿佛那瓶牛奶的出现与消失，都与他无关。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瓶牛奶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谜题，静静地立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最终，林暖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那瓶牛奶拿了过来。冰凉的纸盒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她激灵了一下。
她将它放在自己的课本旁边，像放置一个易碎的珍宝。
他还是没有反应。
所以……这真的是给她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受宠若惊和巨大困惑的情绪，像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他为什么要给她牛奶？是注意到她今天来得匆忙没买水？还是……只是一种随手的行为？
她想起之前他推过来的答案纸，想起他在小花园的提示，想起活动室的指点，想起超市的付款……他似乎总是用这种沉默的、行动派的方式，介入她的困境，却又从不解释，从不邀功，甚至从不期待回应。
这瓶牛奶，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吗？
这个念头让林暖暖的心跳漏了好几拍。她偷偷拧开瓶盖，小口地喝了一点。微凉的、带着清甜奶香的液体滑入喉咙，仿佛也一点点渗入了她心底那片因为他的沉默而时常感到不确定的土壤。
她低下头，掩饰着嘴角抑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弧度，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然而，笔尖下的字句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连那些令人头疼的物理公式，此刻看来也顺眼了许多。
对面的江辰，在她拿起牛奶后，转动笔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匀速的转动。他依旧没有抬头，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毫米。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光影，将那瓶纯白的牛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一瓶牛奶。
一次无声的推递。
一个没有问出口，却似乎得到了答案的问题。
这座冰山，似乎正在以他独有的、极其缓慢的方式，向她展示着冰层之下，那不为人知的、细微的暖流。
而他下一次，又会带来怎样的“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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