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晚上……」
江辰的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
来人身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浅灰色羊绒连衣裙，外面搭着米白色针织开衫，长发微卷，气质温婉优雅。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先是落在江辰身上，随即自然地扫过实验室，最后定格在林暖暖身上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江辰，没打扰你们吧？”她的声音清柔悦耳，如同溪水流过卵石。
林暖暖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心脏莫名一紧。这个女人……她认识。或者说，在A大的校园传说里，见过她的照片。
苏晴。物理系大二学姐，与江辰同在一个顶尖实验室，是众人眼中与江辰最为“登对”的存在。成绩优异，能力出众，家世良好，举止得体，是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也是论坛上曾经短暂出现过的、与江辰名字联系在一起过的、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
她怎么会来这里？而且，她称呼他“江辰”，语气如此熟稔。
江辰看向门口，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颔首：“苏学姐。”
他的称呼客气而疏离，但能让他主动称呼一声“学姐”的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对方在他这里的份量。
苏晴走了进来，步履轻盈，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尚未关闭的示意图上，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赞赏：“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用于导论课的那个量子纠缠示意图？视觉效果很棒，概念表达也很清晰。”她的评价专业而内行。
“嗯。”江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苏晴的视线这才完全转向林暖暖，笑容温和：“这位是……林暖暖学妹吧？久仰了。”她伸出手，“我是苏晴，物理系大二。”
林暖暖有些仓促地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干燥与温暖，以及那种无形的、属于优秀者的从容气场。“苏学姐好。”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学妹不用紧张，”苏晴笑容不变，语气亲切，“我只是来找江辰核对一下下周组会报告的几个数据。”她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几页纸，很自然地走到了江辰身边，将资料递给他，“这里，还有这里，我觉得模型参数可能需要再校准一下。”
她靠得离江辰很近，微微侧着头，手指点着纸上的数据，长发几乎要拂过他的手臂。两人低头讨论起来，用的是一些林暖暖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和符号。
江辰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或是指出某个数据的潜在问题。他的神情是林暖暖熟悉的、进入工作状态时的专注与冷静。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和谐、默契，充满了智性美的张力。同样的优秀，同样的领域，同样的……世界。
林暖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他人领地的、格格不入的旁观者。刚才因为江辰那句未尽的问话而升起的一丝微小期待，此刻被一种莫名的酸涩和压力取代。
论坛上那些关于她和江辰的热烈讨论，在苏晴出现的那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虚幻而脆弱的泡泡。眼前这个优雅知性、能与江辰在学术上平等交流的学姐，才更像是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
她之前所有的忐忑、甜蜜、以及那刚刚确认不久的心意，在苏晴这种具象化的“优秀”面前，突然变得有些……底气不足。
她只是个被调剂到物理系、连高数都需要拼命补习的“艺术生”，她的特长是画画，是那些在严谨的物理公式面前显得“不务正业”的东西。而苏晴，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女，是走在江辰同一条跑道上的竞争者与伙伴。
那种源自不同世界的隔阂感，从未如此清晰过。
江辰和苏晴的讨论持续了几分钟。期间，江辰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数据上，并没有多看林暖暖一眼。
林暖暖默默地背好自己的包，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子。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却又莫名地挪不动脚步。
终于，江辰和苏晴似乎达成了共识。
“那就按这个思路修改。”江辰将资料递还给苏晴。
“好，麻烦你了。”苏晴接过资料，笑容温婉，然后像是才想起林暖暖还在似的，转过头对她笑道：“学妹要走了吗？你们……在忙示意图的事情？”
她的问话很自然，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划分界限的意味。仿佛在说，她和江辰在忙的是重要的“组会报告”，而林暖暖和江辰，只是在忙一个“示意图”。
林暖暖抿了抿唇，点头：“嗯，已经修改完了。”
“学妹画得很棒，”苏晴再次称赞，语气真诚，却让林暖暖感觉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客套，“很有灵气。看来江辰找你帮忙是找对人了。”
这句话，巧妙地将林暖暖定位在了“被找帮忙”的位置上。
江辰这时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林暖暖，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两个女生之间无声的暗流，只是顺着苏晴的话，对林暖暖说：“图没问题了，可以直接用。”
他的肯定，在此刻的林暖暖听来，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谢谢学长。”她低声道，然后对苏晴也点了点头，“苏学姐，那我先走了。”
“学妹再见。”苏晴微笑着回应。
林暖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出了实验室。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里面那属于“同类”的、融洽而专业的气氛。
她独自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苏晴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和江辰之间那条看不见的鸿沟。
他会怎么看待苏晴？欣赏？认可？还是……
那个他未问完的「你晚上……」，原本想要说什么？
是和苏晴学姐有关的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伴随着心底那点因为论坛热帖而滋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同破灭后产生的失落，悄然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原本以为，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那颗冰冷的星辰。
可苏晴的出现却提醒她，星辰的周围，或许早已有了其他同样闪耀的、距离更近的卫星。
她这份刚刚萌芽的心意，在面对如此具象化的“对手”时，还能有绽放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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