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午后,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炙烤着青石板路。街道上行人往来匆匆,叫卖声、争吵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粗粝而鲜活的气息。
雪尘被苏夫人牵着小手,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小脸上沾了点灰尘,眼神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像只初入山林的小鹿。
苏夫人则依旧一袭绯红纱裙,身姿摇曳,即便走在这喧闹的市井中,也自带一股疏离的魅惑。她身边跟着两名护卫,看似普通,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一切潜在的威胁都挡在三尺之外。
“姐姐,这里人好多呀。”雪尘仰起头,声音带着孩童的雀跃,小手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苏夫人的手指——那是孩童面对陌生环境时的本能依赖。
苏夫人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意:“人多才热闹。你看那边,在卖糖画呢,要不要吃?”
她指的是街角一个小摊,一位老者正用融化的糖汁在石板上勾勒出各种动物的形状,引得几个孩子围在旁边欢呼。
雪尘的眼睛瞬间亮了,咽了口口水,却又懂事地摇了摇头:“不要了,姐姐的钱要留着做大事呢。”
“哦?我有什么大事要做?”苏夫人挑眉,故意逗他。
“就是……就是抢石头的事呀。”雪尘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听护卫大哥说,那些石头很值钱,可以给姐姐换好多好多糖画。”
苏夫人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人小鬼大。想要就说,姐姐还不至于连个糖画都买不起。”
她让护卫去买了一个老虎形状的糖画,递给雪尘。
雪尘接过糖画,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他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好吃就多吃点。”苏夫人看着他满足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仿佛暂时卸下了王者境强者的凌厉。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口,巷子深处隐约能看到“醉春楼”的幌子。
“姐姐,我们要去那里吗?”雪尘指着幌子,好奇地问。
“嗯,去见个朋友。”苏夫人淡淡道,“进去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说话,知道吗?”
“知道啦,我就当自己是个小哑巴。”雪尘用力点头,还故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副“我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苏夫人被他逗得轻笑出声,牵着他走进了醉春楼。
醉春楼虽叫“春楼”,实则是个兼营酒色的酒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脂粉气。
此时正是午后,客人不多,几个酒保在擦拭着桌子,几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坐在角落嗑着瓜子,看到苏夫人进来,都眼前一亮,却又被她身后护卫的气势吓得不敢上前。
“苏夫人,您来啦?张帮主在楼上雅间等着呢。”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连忙迎上来,点头哈腰地说道。
“知道了。”苏夫人淡淡应了一声,牵着雪尘往楼梯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二楼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苏夫人大驾光临,张某有失远迎啊!”
随着声音,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了下来,他穿着黑色劲装,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布满了刀疤,眼神凶悍,正是铁刀帮帮主张猛——大宗师后期的修为。
张猛的目光落在苏夫人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当看到她牵着的雪尘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苏夫人倒是好兴致,谈事还带着个娃娃?”
苏夫人还没说话,雪尘先仰起头,眨着大眼睛看着张猛,嘴里含着糖画,含糊不清地说:“叔叔,你长得好凶呀,是不是经常欺负小孩子?”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纵横黑石城多年,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更何况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雪尘的头:“不许胡说,这位张叔叔是好人。”
“可是娘说,长得凶的人都不是好人。”雪尘委屈地瘪瘪嘴,又咬了一口糖画,“就像故事里的大魔王,都长得凶巴巴的。”
“你找死!”张猛被一个小孩当众比作大魔王,顿时怒火中烧,身上的大宗师气势瞬间爆发,朝着雪尘压了过去。
雪尘“吓得”躲到苏夫人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腿,小身子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我怕……”
苏夫人眼中寒光一闪,身上也散发出淡淡的王者境气息,将张猛的气势挡了回去,语气冰冷:“张帮主,跟一个孩子计较,未免太掉价了吧?”
张猛感受到那股压制性的气息,理智瞬间回笼,他知道自己不是苏夫人的对手,只能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苏夫人带来的‘好’孩子。楼上请吧。”
他转身往楼上走,脚步重重地踩在楼梯上,显然还在生气。
苏夫人牵着雪尘跟上,低声对他说:“不是让你别说话吗?”
雪尘从她身后探出头,小声说:“可是他真的好凶……”
苏夫人没再理他,心里却觉得有趣。这小家伙,看似天真,一句话却差点让张猛失态,倒是个有趣的“武器”。
……
雅间内,张猛和苏夫人分坐两边,桌上摆着酒菜,气氛却剑拔弩张。
“苏夫人,明人不说暗话,那处矿脉,你到底让不让?”张猛开门见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矿脉在黑石城地界,谁有本事谁得,凭什么让给你?”苏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
“哼,苏夫人是外来的,怕是不知道黑石城的规矩!”张猛猛地一拍桌子,“那片矿脉周围都是我铁刀帮的地盘,自然该归我铁刀帮!”
“规矩?”苏夫人轻笑,“在我看来,实力就是规矩。张帮主若是有本事,尽管来抢。”
“你!”张猛被噎了一下,随即狞笑道,“苏夫人别给脸不要脸!真逼急了,我铁刀帮上下几百号弟兄,就算拼着鱼死网破,也能让你在黑石城待不下去!”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雪尘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桌子旁,指着一盘酱肘子,对苏夫人说:“姐姐,我想吃那个。”
张猛正一肚子火,见这小孩又来捣乱,顿时呵斥道:“滚开!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雪尘被他一吼,吓得缩回了手,却鼓起勇气说:“娘说,吃饭的时候不能吵架,会把饭吓跑的。叔叔你看,肘子都不高兴了。”
他指着那盘酱肘子,一本正经地说:“它刚才瞪我了。”
张猛:“……”
苏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家伙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或许是雪尘这一打岔,张猛的怒火消了些,他看着雪尘,突然说:“小娃娃,你要是肯跟我走,我给你买一车糖画,怎么样?”
他这是故意刁难苏夫人,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了一个小孩妥协。
雪尘歪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张猛挑眉。
“因为姐姐比糖画重要呀。”雪尘认真地说,“姐姐会保护我,你只会凶我。而且娘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尤其是长得凶的陌生人。”
他又一次强调了张猛“长得凶”,气得张猛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跟一个小孩计较,只会显得自己更没风度。
苏夫人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摸了摸雪尘的头:“好了,回椅子上坐着去,别打扰我和张帮主谈事。”
雪尘乖巧地爬上椅子,拿起自己的糖画,小口小口地舔着,看似在专心吃糖,耳朵却“不经意”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接下来的谈判,依旧充满了火药味。张猛提出要苏夫人交出矿脉的三成收益,否则就开战;苏夫人则提出双方共同开发,收益平分,张猛自然不肯。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不好了!帮主,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要找苏夫人算账!”一个铁刀帮的帮众慌慌张张地跑上楼,大声喊道。
张猛和苏夫人同时皱眉。
张猛看向苏夫人,眼中带着怀疑:“苏夫人,这是你的人?”
“我带来的人,都在外面候着。”苏夫人淡淡道,“怕是张帮主的仇家吧?”
两人起身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只见醉春楼外面围了一群人,约莫二三十个,个个手持兵器,为首的是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楼上大喊:“苏妖妇!你抢了我的矿脉,还打伤了我的兄弟,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是独臂狼!”张猛认出了为首的男人,“他是城西另一处矿场的场主,前几天刚被人抢了矿脉,没想到是苏夫人干的。”
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是他自己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苏夫人在黑石城的仇家,不止我一个啊。”张猛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看着。
楼下的独臂狼见楼上没人回应,顿时怒了:“兄弟们,给我冲进去,杀了苏妖妇!”
那群人立刻就要往醉春楼里冲,却被苏夫人的护卫拦了下来,双方瞬间打了起来。
苏夫人的护卫虽然只有两人,但都是先天境后期,一时之间竟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苏夫人,你的人怕是撑不了多久。”张猛笑道,“要不要我帮忙?只要你答应把矿脉让给我,我立刻让兄弟们出手。”
苏夫人没理他,看向椅子上的雪尘,只见他正睁大眼睛看着楼下的打斗,嘴里还在小声嘀咕:“哇,他们打架好厉害……不过那个断胳膊的叔叔,好像打不过姐姐的护卫呢……”
“你看得懂?”苏夫人挑眉。
“嗯!”雪尘用力点头,“娘说,打架要看谁站得稳。那个断胳膊的叔叔,脚都在抖呢,肯定打不过。”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的从“站得稳不稳”看出了胜负。
苏夫人被他逗笑了,刚想说话,楼下的局势突然变了。独臂狼不知从哪里又冒出十几个帮手,其中还有一个宗师境初期的老者,苏夫人的护卫顿时落入下风,险象环生。
“看来苏夫人的护卫,也不怎么样嘛。”张猛笑得更得意了。
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正准备亲自出手,雪尘突然喊道:“姐姐,你看那个老爷爷,他的腰带松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宗师境老者,果然看到他的腰带不知何时松开了,裤子正往下滑,他手忙脚乱地去提裤子,动作一滞。
苏夫人的护卫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反击,一刀砍中了老者的手臂,老者惨叫一声,退了下去。
局势瞬间逆转。
独臂狼见势不妙,带着人仓皇逃窜。
雅间内,张猛目瞪口呆地看着雪尘,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孩。刚才那一声喊,时机太巧了,简直像是故意的。
苏夫人也看向雪尘,眼中带着探究。
雪尘却一脸无辜地指着楼下:“姐姐你看,我说吧,他站不稳的。”
他指的是那个裤子滑落的老者,仿佛自己只是随口一说。
张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一个小孩,能有这么巧的“眼力见”?
苏夫人收回目光,看向张猛,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张帮主,看来连老天爷都不站在你这边。矿脉的事,我看还是按我说的办,否则,下次来‘找事’的,可能就不止独臂狼了。”
张猛看着苏夫人,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天真吃着糖画的雪尘,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寒意。他觉得,这个女人和这个小孩,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共同开发,收益平分!”
……
离开醉春楼时,夕阳已经西斜。
苏夫人牵着雪尘的手,走在回听风苑的路上,一路无话。
快到听风苑时,苏夫人才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雪尘,你刚才在醉春楼,好像帮了我不少忙。”
雪尘仰起头,一脸茫然:“我没有呀,我只是在吃糖画。”
“哦?那你怎么知道独臂狼站不稳,又怎么知道那个老者的腰带松了?”
“我就是看到了呀。”雪尘理所当然地说,“娘说我眼睛亮,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小虫子。”
他把自己的敏锐观察力,归功于“眼睛亮,能看到小虫子”,童趣十足,又让人无法反驳。
苏夫人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突然笑了:“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个宝贝。”
她没再追问,牵着他走进了听风苑。
雪尘回到自己的客房,脸上的天真瞬间褪去,眼神变得深邃。
今天的事情,看似巧合,实则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用童言童语激怒张猛,打乱他的节奏;用“吃饭不能吵架”打断谈判,缓解紧张气氛;最后那一声喊,更是精准地抓住了时机,看似无意,实则是他用皇者境的感知,提前察觉到了老者的动作,才让护卫抓住了破绽。
语言,有时比武力更有效。尤其是在这种需要顾忌身份、无法直接动手的场合。
而他这“平凡小孩”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伪装。
苏夫人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只要自己不承认,她就没有证据。
雪尘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晚霞,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看来,这位苏夫人,对自己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
只有让她对自己产生兴趣,才有机会进一步了解她,甚至……拉拢她。
夜色渐浓,听风苑的灯火次第亮起。
雪尘躺在床上,听着院外传来的护卫换岗声,心中一片平静。
明天,又会是有趣的一天。
而他,依旧是那个没有实力的平凡小孩,一切风波,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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