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洛清亭道完谢后，徐夫人忙让人领着她去厢房换衣裳。她很是周到，洛清亭谨慎一切，当然没有错过，她将柳如绣安排在了西边，让下人带着她去了东边的厢房。
祝娇娇则是去了宴席那边。
府上来不及去准备，婢子便送来公府一位少爷的衣服，洛清亭穿着倒也合身，她随口问了句，婢子说那是十四岁小少爷的衣服时，洛清亭，“……”
小孩儿长的挺着急呵。
洛清亭在同龄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奈何横向不足，肩宽不够，那衣服就有些松垮了。镜中人瞧着有种特别的慵懒气质。
洛清亭不疾不徐的打理完自己，便朝宴席走去，可没想到半路上又遇着柳如绣。
走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走入错落的青石板砖路，便瞧见前头两抹窈窕的身影。
“当真嘛？侯爷当真抱着我上去的？”柳如绣的声音含着些少女的娇羞，叫洛清亭脚步一顿。
“当然了！”元沐晴嬉笑道，“你没看到，你被祝娇娇推入塘中时，侯爷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下去了！你不知道，他为了救你，那奋不顾身的模样，真是迷死人了！”
柳如绣回想起洛清亭救她时的模样，不由得红了脸。
倒也不枉她怕水，却顺势落入塘中了……呵，不管怎么说，祝娇娇现在在他心里一定糟透了吧！
柳如绣美眸中闪过快意。
“柳姐姐啊，当时围着那么多人，可是只有侯爷一个人拼命救你呢，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我们姐姐这么好，他没准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你别瞎说！”少女含羞带臊。
“没吓死，祝娇娇跟男人一般，哪个正常男人会喜欢她，柳姐姐，侯爷中意你的话，你可一定得努把力，当上侯夫人啊，看那姓祝的还怎么神气！”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祝娇娇跟侯爷可是青梅竹马，定的娃娃亲呢……侯爷现在应该在宴席上吧，我得亲自过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
二人一面说一面走远。
洛清亭蹲在原地，已经颇为无措了。她无意偷听来着……
还好，她们俩没朝后面看，要不然跟她对上眼了 ，得多尴尬……呵。
为了跟二人错开，洛清亭在后宅逗留了片刻，知道有婢子发现她，她面无表情的说自己迷路了，便被带着去了宴席。
宴席已经开了，洛清亭恰好赶上徐国公的儿孙们给他贺寿。
老爷子虽七十了，但身体很是硬朗，笑容满面的看着儿孙一个个献上精心准备的贺礼。
这样的场面没人再提方才的事情，好似那就是一场小女儿家的打闹，当然，这件事也只能这样定性。
洛清亭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哎哟，徐大少爷送的白鹤图，那可是燕师的封笔之作呢，肯定废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二小姐兰心蕙质，亲手绣那万寿无疆寿幛，上万个小寿组成的大寿字，不知道花了多少个日夜呢……咦！不知道祝大小姐给公爷准备了什么寿礼？”
“是啊，祝大小姐虽是外孙女，但也是公爷唯一的外孙，自幼可是当做亲孙女一般疼爱呢，不知道祝小姐给公爷备了什么寿礼……”
不知是谁这么提了一嘴，话题便被说开了，一时间好些人朝着祝娇娇的方向望去。
祝娇娇一僵。
寿礼？
她的确准备了寿礼，但是一早就给了父亲，早上让管家一起给点了……当然，单拿出来说，也确实没有表哥们精心准备的珍贵。
话说，外公对她一直很好，她的确应该好好给他备一份贺礼的，可是她……
有人是存了心的，玩笑的话顿时变了味道，祝娇娇第一次这样无措，僵硬在座位上。
洛清亭大步如风的穿梭在贵族的长桌间，扫了眼少女的背影，微微蹙眉。
这时，跟前窜出一个面色带着些羞的少女，“侯爷，如绣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的话，如绣可能……”
洛清亭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她摆了摆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上一边去。
柳如绣面上的微红顿时褪的一干二净，她僵硬在原地，洛清亭有些不耐，大步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我……”祝娇娇面色发白，瞧着上头和蔼的外公，心里更加难受了。
她没有准备寿礼，外公一定很失望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拿出来的。”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祝娇娇心里的慌瞬间消散。
她真的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便能安下心来。
猛的朝后看去，少年身着宽大的翠色衣裳，瞧着慵懒散漫，又俊逸非凡。她勾勾唇，开口道，“不是早准备好了么，礼物再小，也是你作为外孙女的一片心意不是？”
瞧着洛清亭透亮的眸，祝娇娇心头忽闪过什么，她一下子将其抓住了。
清亭在救柳如绣之前，丢给她了一只盒子。
祝娇娇从腰间掏出那只精致的方体锦盒，它呈沉稳的暗红色，雕贵气高雅的松鹤纹饰，一瞧就是特地为贺寿准备的。
语气中不知是含着失望还是好奇，亦或者两者都有，有姑娘道，“原来祝娇娇准备了啊，藏着掖着作甚……”
干笑了两声，继续道，“侯爷说的不错，祝小姐可是公爷的亲外孙，你送的贺礼，再怎么轻微公爷也会喜欢的。”
众人神色各异，有掩唇偷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满不在乎的，可谓是众生百态。
祝娇娇瞧不见她们的目光，她看着那只好看的盒子。
这一定是清亭给外公准备的，她竟然会特意给外公准备寿礼……祝娇娇扯了扯唇。旋即又压下来，可是连清亭都准备了，她却没有。
“祝小姐，快去献给老国公啊，他指不定多高兴呢！”
祝娇娇摸索着那只锦盒，扭头又看了眼洛清亭。在她眸中瞧见肯定，她缓缓吐出憋在心里难受的气，拿着盒子走上台去。
儿孙们已经退下了，徐老爷子笑盈盈的看着祝娇娇上来，清明的眸中闪着期待。
“外公，外孙给您贺寿了！”她调整心绪，换上一副小面，双手举过那只盒子，送到老爷子面前。
“好，好。”徐老爷子嘴都合不上了，连道了两声好。伸手接过那只锦盒。
祝娇娇没打开看过，她也不知道里头装着啥，瞧老爷子要打开，心里也是一阵忐忑。
盒子打开的瞬间，药香扑鼻。
“这是……”徐老爷子愣了愣，抬手捻起那只极具光泽的、褐色指甲盖子大小的丹药。
“这是什么丹药？”
这药香实在浓烈，一开盒子便扑了满面，可嗅着又很是清雅，沁人心脾，叫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由多嗅了几口。
祝娇娇眼眸微转，“这是献给外公强身健体的丹药，外孙贺爷爷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
“好、好好！”老爷子又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娇娇真是有心了，准备了这么好的寿礼！”
祝娇娇一句话概括，也不表明出处，老爷子会错了意，以为是这丹药珍贵，来处不好当着宾客的面儿说，便没多问。
只是连着三个好字，已叫众人明白他的欢喜。
可是，不就是一枚丹药么？这是在给祝娇娇面子吧！
宾客们想着，直到前排某些人，嗅到一抹淡雅的飘香……那香气从未闻到过，隐隐约约的淡淡香气，瞬间就流转了整个身体，抚平了一切倦怠，叫人那样的舒适，放空一般。他们不由贪恋的多嗅了几下，可那飘香很快散去。
他们敢确定，老爷子嗅到的香比他们强烈数倍，那是何等的美妙？那又是怎么样的丹药，散发出这样的香，究竟有着怎样的奇效？
后排无关紧要的人还在质疑，前排的权威贵族个个沉默。
宴毕。
祝娇娇被老爷子点名唤过去，一并的还有洛清亭。
洛清亭知道徐老爷子会问关于丹药的事，在路上嘱咐了祝娇娇几句。
果然是强身健体用的，没有猜错，祝娇娇松了口气。
徐老爷子确实问了有关丹药，祝娇娇按照洛清亭的嘱咐答了，只说丹药是一个江湖医者制的，她只知道姓龙，龙公子初到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她无意间帮了人家一把，对方就赠了这丹药。
徐老爷又打开盒子看了看，扇了扇香气到鼻尖，露出享受的表情。他对那位龙公子很感兴趣，多问了几句，祝娇娇却一问三不知。
老爷子心里失望，但没表露出来。
继而看向洛清亭，“今日娇娇和那柳小姐一事，我听说了。”他顿了顿，又道，“侯爷对此怎么看？”
“侯爷不敢当，清亭是小辈，公爷唤我的名字即可。”洛清亭微微敛眉，不卑不亢道，“至于今日一事……背后私议旁人，多嘴多舌，不光明亦不磊落。”
徐老爷子掀了掀眼皮子。
谁都听得出他是问洛清亭对于今日的祝娇娇怎么看，洛清亭却说出对柳如绣一行人的看法。
有些东西顿时就可以窥见了。
老爷子这么问，是他私心里觉得这事祝娇娇有错，但他偏袒祝娇娇，不论在官职还是在辈分，洛清亭都不能说出诸如祝娇娇有错的话。
可洛清亭偏生答了别人的错处，说明祝娇娇在她心里，是无辜的那一方。
这话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祝娇娇看着洛清亭的目光都微一闪烁。
—
马车里。
洛清亭难以忽视少女的低气压，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其实今日贺寿也算圆满，她总不能是为柳如绣的事不高兴吧？祝娇娇可不是这样的人。洛清亭想着。
祝娇娇憋嘴，在洛清亭面前袒露最真实的情绪。道，“表哥表姐们都为外公准备了寿礼，偏我没有……我真是太不孝了！”
洛清亭把玩玉珏的手一顿，“可是不是让你送了东西上去嘛，其实那本就是给公爷准备的。”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那本应该是你要献给我外公的，都怪我……”
“没关系啊，我不在乎。”洛清亭摆摆手。
“我在乎啊！那在旁人眼里的确是我准备的，在外公眼里也是，可事实就是事实嘛，东西是你的，你都知道要给他老人家另外备礼，我却……是我不尽心意。”
少女嘀嘀咕咕，又道要重新为徐老爷子送份礼物。
洛清亭懒散的靠在马车壁上，听着少女的声音从郁闷到跃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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