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雾,特别大,就像飘飞的蒙蒙细雨,三四十米外,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偶尔有一颗露珠,从树枝上滴下来,落到人的颈项里,冰凉刺骨。
田边地角的狗屎上,干草堆上,都蒙上了厚厚的白头霜,疏菜上面,也凝上了一层如桐油样的冰冻,菜叶就像人一样,冻得缩成一团。
澹台清云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起床了,院子中已经有些后辈在练习功夫了,看到这一点,澹台青云还是相当满意的。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澹台清云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苦练,才有了如今的天师境修为。
他也加入人群中,练习起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来是让自己勤练不懈,精益求精;二来也可以随时指点小辈,监督后辈们的进步。
今天是冬至,按照传统习俗,是杀过年猪的日子。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农村人辛辛苦苦的干了一年,到了冬季,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农活了,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作准备,杀猪宰羊,灌香肠熏腊肉,田间地头,都是一片喜庆祥和的场景。
现在农村人的日子也相对好了许多,年轻人不愿种地,都到城里去打工,挣到的钱,都带回来补贴家里,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干不动重体力活,也只能种点蔬菜,养一些鸡鸭,这样一来,村子里就有了闲置土地,有些土地就转包给了其他人,村子里也就有了几家专门来租地种田的外来户。
这些外来户,只管专心的伺候租来的土地,对村里原住民之间的家长里短,也是鲜有参与,也少有来往。
宁国栋一家就算是这种外来户,他们除了种植一亩多土地,自给自足外,同村子里的其他住户们也没有多少来往。
在开始的一两个月里,澹台清云还时常过来坐坐,嘘寒问暖,变相的打听一下宁云风的事,但无论是宁国栋夫妇,还是叶长青,都是守口如瓶,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提及宁云风的往事。
叶长青原本不懂种地,但做些闲杂农活还是可以的,乡村平静安宁,也用不着打打杀杀,叶长青也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武道底子,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强壮点的普通人。
在澹台清云的眼里,宁云风是绝顶高手,但宁国栋等人却是普通人,不懂武道,除了对种庄稼津津乐道,并没有值得他请教的地方。
这样一来二去,澹台清云也就不再拜访宁国栋了,双方之间也就生疏了许多。
宁云风的事迹,在网上虽然传得沸沸扬扬,那也是在高层级之间传播,像澹台清云这种普通农民,基本上也接收不到那种层次的消息,因此,宁云风的死讯,也没有传播到平民百姓之中。
叶长青同样也不知道宁云风的消息,以他的推测,就算是上级不再重用宁云风,顶多是让宁云风靠边站,断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的专用手机送给了宁云风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手机了,把自己回归到最原始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守护宁国栋夫妇的安危。
宁国栋也是不太依赖手机的人,用的还是老年机,只有姚遥,闲来无事之时,还是经常刷视频。
她收到宁云风发来的消息,也相信儿子是去执行隐秘任务去了,一年半载没有消息,那是常有的事,这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多想,更加不会想到,宁云风的真实遭遇。
这原本波澜不惊的平静生活,却因刘宗明的到访,而彻底的打破了。
吃过午饭,雾倒是消散了一些,但天气依旧阴冷,澹台清云亲自上阵,杀了两头大肥猪,在田埂上架起一口大锅,烧了一锅滚烫的热水,将大肥猪褪毛,挂到架子上,开膛破肚。
小孩子们都上学去了,澹台清云的儿子澹台洪国带着老婆,到蓉都打工去了,澹台清云老俩口,和两位帮忙的老人,一起打理这两头大肥猪。
倒是还有几个看热闹的本村人,指指点点地讨论这两头肥猪的重量,但并没有上手帮忙。
正当澹台清云专心切割猪肉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今天的运气好,正好赶上澹台盟主的杀猪宴。”
澹台清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一看,见到一位五十多岁的壮汉,正大步向他走来。
来人一身穿戴,富贵逼人,头戴一顶黑色的貂皮帽子,身披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内套灰色马夹,黑花格子的貂绒衬衣,脖子上还系着一条藏青色的斜纹领带,脚下的雪地皮靴,踩在地上,铿然作响,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右手正向澹台清云挥动,打着招呼。
澹台清云一愣,见此人的眉宇间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还没有认出来人是谁,那人就已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说道:“盟主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还没认出我刘宗明?”
直到刘宗明自报家门,澹台清云这才想起来,来人是同为五星堆护卫使的刘家刘宗明。
刘家世代居住在离此十多公里的另外一个镇,虽然同为守护者联盟的一员,在历史上,对外号称蜀山剑派,但五家平时并不齐心,因为利益问题,私下里常常勾心斗角,只是明面上还没有撕破脸,见了面也是拱手赔笑,打了招呼后就各奔东西,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亲如一家。
五家守护使也没有高下之分,盟主之位也是轮流坐庄,并不是权力的象征,不是盟主的其他四家,则自动成为蜀山剑派的长老。盟主这种苦差事,只是口头上说起来的荣耀,实际上是枷锁,人人避之不及。
澹台清云见刘宗明到访,将割肉刀递给旁边帮忙的人,把油腻腻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拱手笑道:“刘长老,十多年不见,今日光临寒舍,三生有幸。”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迎接刘宗明,把他引到自己堂屋里坐下。
刘宗明告了座,坐到沙发的客位上,澹台清云亲自泡了茶,递到刘宗明手里,才坐到了主位上,有点歉意地说道:“十多年不见,刘长老的模样倒是变了一些,长得细皮嫩肉的,让我一时没认出来,请勿见怪。”
“这么些年,刘家在外面发展,想来是风生水起,发了大财。”
“这次回来,难不成是刘家想通了,准备接任盟主一职?”
澹台清云看到刘宗明的穿着,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长满老茧的双手也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缩,心中竟有点莫名的自惭形秽。
最近几年来,澹台家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日渐增多,也带回来了许多外面的见闻,电视机里那遥远的荣华富贵,也渐渐地动摇了澹台清云那原本淡泊的初心。
眼前的刘宗明,不过是区区的大宗师级别,在他手上撑不过三招,可对方就能在外面享受人间繁华,自己却不得不窝在这田间地头,清贫如洗。
因此,他巴不得有人回来接替他的位置,让他也可以到外面去见识一下。
但刘宗明听了他的话,却摇头说道:“刘某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盟主之位。”
“实不相瞒,刘某现在是一家大型国际海运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年薪千万,养尊处优惯了,已不习惯这种底层农民的生活。”
“这次是跟着大老板回川省出差,不久就要返回首都。”
澹台清云听他说年薪千万,心中有酸溜溜的。
孙子要结婚,女方要求在城里买房买车,还要十八万八的彩礼,这让一家人焦头烂额,他纵有擒狮搏虎之威,万夫不挡之勇,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面对赤裸裸的现实,也只能低头叹息,儿子才不得不到城里去打工挣钱。
儿子澹台洪国同样是大宗师,他们夫妻两人在厂里打工,一年也挣不到十万块,这狗日的刘宗明,咋就这么命好,年薪千万,那得多大的口袋才装得下!
武道中人,生性耿直,心中的不快就表现在了脸上,澹台明月黑着脸反问道:“这么说来,刘长老是专程回来炫耀的啰?”
刘宗明一听对方的语气不对,他是了解澹台清云的脾气的,连忙解释道:“盟主是天师境,一个巴掌就能拍死刘某,我何德何能,怎敢在先天大宗师跟前炫耀。”
“这次来见盟主,是来邀请您的。”
“我家大老板喜欢结交武道人士,求贤若渴,是我向大老板推荐您。”
“得知您是天师境,大老板十分高兴,特意托我来问问,澹台盟主有没有兴趣,担任公司的名誉顾问。”
刘宗明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张银行卡,起身递给澹台清云道:“这张卡里有一千万人民币,是大老板给您的见面礼。”
“无论您同不同意担任公司的名誉顾问,这张卡都是您的。”
“密码就写在卡的背面。”
“还请盟主笑纳。”
澹台清云看着递到面前的银行卡,震惊的神色表现在了脸上,双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能成长为先天大宗师,澹台清云无疑是心智坚定,出类拔萃之人,他知道江湖规矩,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给他这么大一笔钱,必定会让自己付出相应的代价。
澹台清云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张银行卡,但也没有明确的表示拒绝,他还在纠结中。
见澹台清云没有伸手来接,刘宗明就把银行卡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转移话题说道:“盟主今日杀了过年猪,也不请刘某喝二两?”
澹台家和刘家本来就没有过节,今天刘宗明又是送钱来的,澹台清云怎么能驳了刘宗明的脸面,忙回答道:“刘长老说的是啥话?”
“到了我这里,哪里会让你饿着肚子。”
“今天我们尽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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