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村的第一场雪是在夜里偷摸下的。
吃过早饭，秦哲他们就开始上屋顶扫雪。
沈绵绵跟魏红娟两人将院子里的雪清扫出去，还特地在门口一边堆了个雪人。
村里的孩子像吃了两斤糖一样兴奋，玩的不亦乐乎，打雪仗，滚雪球，滑雪，花样百出。
快乐容易传染，很多成年人也从家里走了出来，放肆的玩了起来。
“怎么回事？谁在鬼哭狼嚎？”
瑞雪兆丰年，多么美好的期盼，谁又在作妖。
看着慢慢走近的一大两小的身影，村里人都眯着眼睛辨认。
大的那个大放悲声，“娘呀，你女儿的日子没法过了啊！”
在这雪天雪地的衬托下，尤显凄凉。
“这声音听着挺熟悉的。”
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待人走近后，村里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知青们:有情况啊！
“哎呀呀，这不是凤琴婶家的大妞吗，怎么混成这个德行！”
嘲讽人纪荷花，因为家庭原因，自小就跟纪大妞不合。
纪大妞忍而不发，她今天回来可不是跟纪荷花这种菜鸡斗嘴的。
一大两小裹着不合身的破袄子，沉默的从纪荷花身边走过。
一边盛气凌人，一边背影萧瑟。
人大多都是心软的，这不，看向纪荷花的眼神就变了。
“这荷花也快二十了吧？”
“翻年就二十了，相了几次亲，都没人愿意接手。”
“就她那眼里容不得人的性子，还爱占便宜，到处说人坏话，谁娶谁倒霉。”
纪荷花气的差点原地爆炸，想要发火，看到人多又怕挨打，只能跺着脚，在心底骂骂咧咧的走了。
走了两步，还是没压过心底的好奇心，在纪大妞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其他人看到后，心里也痒痒的，冬日漫长，实在无聊，一点点八卦都能在嘴里嚼了无数遍。
更何况，纪大妞这种落魄回娘家的好戏。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跟去了邹凤琴家，赵月月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沈绵绵犹豫，下雪的时候确实唯美，可被踩化的雪就变成了泥水，她怕把鞋弄脏了。
“走吧～走吧～”
撒娇不仅对男人有用，对女人也同样有用。
赵月月一撒娇，沈绵绵就同意了。
纪长青眸光微闪，原来白嫩嫩还吃这一套。
本着有戏不看才不看，其他知青也跟了上去。
“娘～”
纪大妞放下两个孩子的手，嗷的一声就冲向了邹凤琴。
背对着大门，正在拿柴火的邹凤琴被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一股巨力冲击而来，要不是纪大妞抱住腰，邹凤琴差点被撞了出去。
邹凤琴干瘦的身材，在纪大妞壮实的体型对比下，显得特别单薄。
“大妞！”
邹凤琴已经五年没见过这个女儿了，说不想念那肯定是假的。
但想到这个混账做的事，哪怕过去了五年，她的心火依然旺盛。
邹凤琴推开纪大妞，挥起手里的柴火就打。
“你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也不回来了吗？”
“我还以为你纪大妞多能耐呢，没想到混的这么差！”
一句句戳心之语，就像无数把尖刀刺进了纪大妞的心里。
五年的时间，哪怕再热烈的喜欢，也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中耗尽了。
其实纪大妞是自卑的，她长得壮实，皮肤黝黑，脸蛋更是掉入人群中再也寻不着的那种。
因为外貌，她小时候就不受男孩子欢迎，总是大黑妞大黑妞的叫她。
长大后，婚姻市场更是门可罗雀。
上门的媒婆说的人家，不是死了老婆带俩娃的，就是看中她干活是把好手，想当老黄牛使的。
最关键的是，说亲的对象都长的不好看。
她都这么难看了，再嫁给一个丑的，那孩子得是啥妈样啊。
这时候朱有才出现了，他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特别是那张脸文质彬彬，很是英俊。
光是看着这张脸，纪大妞每顿都能多吃一顿饭。
家里人打听后，说朱家穷的连耗子都存不住，吃闲饭的人还多，不是良配。
纪大妞完全被朱有才这个人蛊惑了，得不到就寝食难安，哪里能听得见家里人的劝说。
于是，在所有人的反对下，纪大妞没有经过一媒二聘三娶，直接拎着包袱住进了朱家。
纪大妞的倒贴在整个向阳村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奔为妾，也就是新中国成立了，不然直接打死了事。
这是纪大妞此生做的最出格的事，当时不以为意，还隐隐自豪，为了喜欢的人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那么现在纪大妞就有多懊悔，她跟朱有才确实过了一段郎情妾意的美好生活。
可随着米缸里的米慢慢减少，粥越来越稀，纪大妞不得不抛开情爱，每天累死累活的奔波在田地之间。
朱有才还是那般光鲜亮丽，他什么也不干，就等着纪大妞投喂。
吵架自然就无可避免。
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朱有才说的话，“你看中我的脸，我看中你的能力，我们各取所需。
否则，女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会跟你在一起。”
多么残酷而又直白的话。
曾经的梦不得不醒了。
之后便是麻木的干活，过着出大力养男人的日子。
邹凤琴打累了，喘着气停了下来，非常冷静的道:“你拖家带口的回来是几个意思？”
纪大妞泪如雨下，声音哽咽，“下大雪把家里的房子压塌了，我想回来借住一段时间。”
邹凤琴皱眉，不带口粮回家借住，家里怕是要不安生了。
“啧啧啧，我说凤琴啊，你女儿都五年没回家了，你不会真狠心拒之门外吧！”
赵大秀自然看出了邹凤琴的忧虑，本来粮食都紧巴巴的，又来了三个吃白饭的，以后肯定热闹不断。
热闹好啊，她就喜欢看热闹！
邹凤琴的两个儿媳妇拉着脸，虽然没说话，但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还不进去，杵在这里干什么！”
邹凤琴看着两个在风中摇曳的外孙，怎么可能忍心将人赶走。
哐当！
门被关上，热闹没有了。
不过八卦不会因为门关了就没有了，沈绵绵他们通过村里人这一言，那一语的，就组合出一出为爱奔走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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