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刘婶，看到白芷，就通风报信，“早上贺老太来找你们了。”
“拿了不少东西，鸡蛋啥的。抹着眼泪来的。”
冲着白芷挤了挤眼睛，“不过，你们刚好不在。她拎着东西，又回去了。”
“一路上还跟人说，她给贺钧送东西的。”
白芷嘴角一撇。
她一点都不意外。
贺家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她低声和刘婶说了几句，刘婶看了看小坵，点了点头。
白芷之前就跟她说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且，看看如今的小坵，再看看他们贺家其他人。
她觉得贺家人真是对小坵不够好，百分百是虐待了。
就在这时候，刘满仓来了，还带着一群小伙子，“嫂子好。”
“我们来帮忙搬东西。”
刘婶愣了一下，“搬什么？”
白芷道，“搬到我那边，把贺钧这边空出来，还给大队部。”
刘婶想起来了，“你吴叔给我说了。”
白芷压低了声音，“到时候，就说贺钧被上门招。”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看看贺家有什么理由找上来。”
刘婶目瞪口呆，“那……贺钧同意吗？”
这种名声……
农村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上门招。
都说，穷死不耕丈人田，饿死不进萝卜园。
当上门女婿，那腰都是要短一截的。
贺钧多要脸，多要尊严的一个人？
当初是饿死都没有求贺家收留，他一个人养大了小坵。
结果……白芷说让贺钧当上门女婿。
还说这种……嫁出去的男人，泼出去的水……
看到贺钧刚好在白芷后面。
她都给白芷使眼色了。
旁边的刘满仓几个人也瞪大了眼睛。
贺钧给人家当……上门女婿？
白芷：……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他都说了，如果有孩子，让孩子跟她姓。
她看了刚刚走出来的贺钧。
贺钧道，“我不介意。”
刘婶偷偷看了看两人的神色。
贺钧应该是真的乐意？
贺钧道，“我本来就是跟我母亲姓，让孩子跟白芷姓挺好的。”
尤其是，这样做，免得白芷受贺家辖制。他觉得挺好的。
刘婶观察了贺钧脸色，贺钧……好像是真的说真的。
刘满仓看着白芷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只有他才知道他钧哥到底多厉害，才知道，钧哥这么听白芷的，还自愿给白芷上门找，那是白芷有多厉害？
他声音都小了不少，“嫂子，钧哥……东西，现在搬吗？”
白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把自己喊在贺钧前面是几个意思？
贺钧也看白芷。
白芷：……
她开玩笑，糊弄贺家人的。
贺钧自己不知道吗？
还故意这个姿态。
白芷没好气地道，“搬，搬，现在就搬。”
贺钧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弧度，带着越发乖觉的刘满仓进去搬东西。
搬家的动静不小，不少人都过来围观了，都问，“为啥要搬到这边。”
白芷跟刘婶就带着小坵看大家干活，听到大家问，也都笑着道，道，“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所以，当初和贺钧结婚的时候都说好了，以后孩子跟我姓。”
“结婚之后，干脆就让贺钧搬过来。”
“当初贺钧的房子，也就是大队的。现在想着，就还给大队。”
“咱们不是要做社办的药厂吗？而且，我要给看病，也需要地方，都放在那边。就不算是我们的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有人没忍住，直接就问了出来，“那，那不是说……”
“叫，叫贺钧做上门招女婿？”
白芷格外坦然，道，“对啊。”
“这里其实也不是贺钧的老家。”
“父辈那边也没有亲戚朋友了。不在乎这些。”
“到时候，我去哪儿，贺钧就刚好跟我一起。”
大家都懵了，是，是这么个说法吗？
那，父辈那边越是没有亲戚了，才越是要把香火传下去吧？
可看看小坵。人家兄弟俩，上门招一个，其实……也没啥吧？
可是，谁家会把老大上门招出去啊？
大家都一时之间没能说话。
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都偷偷看贺钧的神色。
这上门女婿的名声的，可不好听。
也不知道贺钧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大家又一想，之前不是觉得贺钧家世身份低了一点。配不上白芷？
这要是倒插门，不是刚刚好吗？
这样一来，即便白芷要回城，这小两口也不用离婚了吧？
再说，也不是他们逼贺钧当上门女婿……
贺钧自己都同意的，他们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求白芷办事儿，找白芷看病，那不是也更方便？
这么一想，立马就有人道，“那啥，现在男女平等，男的嫁给女的，女的嫁给男的，都一样啊。”
大家纷纷点头，“对啊对啊。”
“都一样的！”
白芷忍着笑容，道，“这么多年，也多亏大队照顾了贺钧。”
刘婶知道白芷和贺钧为什么这样做了。
她立马道，“照顾什么？当初贺钧被贺家赶出来，不肯收留他，大队也就是给了一个破房子。”
“这房子还是被贺钧自己一点点建起来的。”
“现在还给大队了，还是大队占了大便宜了。”
白芷道，“当初要不是徐书记和吴队长允许给贺钧两兄弟落户，两人咋可能活下来？”
“是应该好好感激咱们大队的。”
刘婶道，“也是，贺家当初将这兄弟俩赶出来，你不知道，贺钧带着小坵多可怜。”
“贺钧一个大人就算了，小坵当初弱得跟小猫儿一样。”
“徐书记不忍心，将当初的破房子给了贺钧，还给他们兄弟俩落了户。”
“不过，也是贺钧有出息。”
“如今，他跟你结了婚，你俩好好过，好好养大小坵，再多生几个孩子……”
白芷：……前面说得很好。后面就算了。
大家都想到了，当初贺钧被贺家赶出来。
那是真的无处可去的。
当初下了雨，贺家非说贺钧他们俩成分不好，是狗崽子。
不肯让人进门。
还是十几岁少年的贺钧抱着没满岁的小坵，躲在屋檐下。那时候……
要不是徐书记松口。
吴队长和刘婶收留，当初这俩兄弟真是够呛。
有人在人群里就说了，“要说起来，贺家人做得真是太绝了。”
另外有人也看了一眼，说了起来，“这么多年，他们做了啥啊。贺钧从到咱这之后，他们光扒拉着人家吸血了。”
大家立马议论了起来。
贺钧所用的自留地，是大队的荒地，他自己开出来的。
也是大队部和吴队长同意，给他们办了个户口。
真正对贺钧两兄弟有大恩的，其实是徐书记和吴队长。
至于贺家……
大家想了半天，贺家就是给了贺钧一个来他们大队的理由。
对了，还有贺钧去当兵之后，贺家帮忙养孩子。
不过大家又相互讨论了起来，虽然帮忙养了孩子，可是，当初贺钧当兵每个月的补贴，几乎全部寄了回来，一个月接近四十块钱，另外还有粮票，肉票若干。
甚至还有时不时买到的麦乳精，奶粉。
“就这，贺家也好意思说养了贺钧和小坵？”
“那贺红雁还到处说，他们贺家对贺钧有大恩。说要是没有贺家，贺坵早就死了。”
“三四十块钱一个月，就养一个孩子？我的天老爷啊。给我三四块，我就能养了。”
“那个谁再城里上班，一个月就十八块钱吧？他家四个崽子呢。”
“可不是，也就是没有粮，可是，几岁的小孩子，能吃什么粮？”
白芷听到他们的话了。
眼神闪了一下。
贺钧办事还真利索。
早上才说好的事，中午就已经有这样的效果了。
经过这一趟之后，只怕讨论的人会更多。知道的人也更多。
刘晓茹也听到这边讨论的声音，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她半点没有迟疑，急吼吼地往回跑。
“妈！”
“我听着这个风向不太对啊。”
贺老太听到这话，皱眉，“稳重一点。”
刘晓茹哪里能稳重得起来？
她迅速把刚刚在贺钧那边听到的话说给贺老太听。
“我听着风向不对。”
贺老太自然也听出来了，她顿时冷笑，“翅膀硬了，想飞了。”
“贺家赶走了他，又怎么？他妈都是我奶大的。”
“要不是我，他能离开城里？”
“我不是贺家那俩兄弟的恩人？”
“要不是我，他跟那个小兔崽子早就在城里被打死了。”
“贺家这么个破成分，我就不相信，我还拿捏不了他了。”
刘晓茹却已经没有那么乐观了。
风向变得太快了。
他们公社，他们大队那些人过分维护白芷，只怕会连带着贺钧一起维护。
到时候……
“妈，我看先生在情况不太对。万一都是向着贺钧呢？”
“您还真的能因为他的成分闹起来？”
她可是知道，贺老太当初可没少拿钱……
真扒出来，他们家也不会有好果子。
贺老太脸色阴沉了不少，“要是没有我，他们有机会在我们大队落户？要是没有我，贺坵那小崽子早就死了。”
“贺钧也早就在城里出事，他们有什么资格在这儿给我横？”
“他一句不承认，就真的能不承认我对他们有恩了？”
“我奶大了他妈！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小兔崽子养大。”
“我还是他户口本上的奶奶！我就不相信！他能跑出我的五指山去！”
刘晓茹没说贺家当初给了贺老太多少钱的工资。
也没说，要不是贺家人，贺老太压根养不活自己三个儿子。更别提还送学校去上学，去学啥手艺。
只是低声道，“白芷那女人免费给人看病，给人发药……不少人都承情……”
那些得了便宜的人，都是帮着白芷说话的。
昨天他们就吃了亏。
贺老太脸色阴沉了不少。
刘晓茹道，“白芷他们在搬家，把东西都搬到了白芷那边，将贺钧现在的房子空了出来。”
“到处说是贺钧以后上门招了。”
“我看，她怕是没安好心。”
贺老太也起身了，“走！现在就去。”
贺老太喊人，“去，早上那筐子给我，去找白芷！”
白芷也早就知道，贺老太听到消息会赶过来。
她提前一步开口和大家说了，“之所以搬家，主要是咱们社办药厂估计要大量开始生产产品了。”
“真要是这样，肯定要准备一个正经的‘办公室’和‘工厂’。”
白芷就要让贺家人看看，啥叫民心。
什么叫民心所向，大势所趋，所向披靡……
大家听到白芷的话，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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