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跟着海燕小姑到市场逛了一大圈，她磨着人家终于花了六十元买了一盆正在开花的君子兰，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你不买了？八一。”海燕问八一。
“我还是算了吧，也不懂这个，还是等姥爷回来我跟着他来买。”八一回道，她转了半天，发现君子兰在这里也不便宜的，还是不要贸然买了。
姥爷兰春林去乡下了，他跟人家定了一些果树苗。回去计算一下需要多少，再顺便找人把地翻一遍。
“那先把花放在你家养着，”海燕说，“咱们买点现成的东西，回家做个汤就能吃饭。”
两人让卖花的人把花送到家里，又出来逛了一圈，买了几个大馒头，又买了一斤海蛎子回去做萝卜丝海蛎子汤。
这时候，能吃上五分钱一个的大馒头也算是奢侈的了。
海燕小姑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海蛎子汤鲜美可口。
八一喝了一大碗，大馒头只吃了一点点。
······
阳春三月，八一背着双肩包去了新学校上学。
她的个子其实不算矮，但是谁让她年龄小呢，比人家小了两三岁，大的甚至四五岁。所以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座位。
坐在第一排最不好了，老师一开门，冷风便随之而入，吹得人不禁打个哆嗦，尤其是冻腿啊。
第一天到学校，八一首先被教室里的取暖炉子吸引了。
城里就是好啊，人家不是用黄泥砌的四方台炉子，而是洋铁炉子。
洋铁炉子上面四四方方的铁盖和八一原来见到的黄泥炉子盖是一样的，下面就不一样了。它的下面是个圆圆的铁肚子，铁肚子一侧有个圆洞，可以在那里插上洋铁皮炉筒子，架在教室中间，一直通向 黑板上方的烟道。铁肚子下有一个铁丝帘，还有一个小抽屉，然后是短短的四条铁腿。
第一节课下课，八一在座位里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值日生抽出小抽屉，把里面的煤灰倒在撮子里。
这个蛮好的嘛，教室的地上没有一点灰，看起来很干净。
“哎——你家是哪儿的？”一个戴着雷锋帽，还戴着两个棉手闷子的高个男生走过来，踢踢八一坐着的椅子，梗着脖子问道。
“我家就在这附近啊。”八一回答。
“你骗人。”他上前就推了八一肩膀一下，凶巴巴地说，“看你说话一点儿都没有咱旅大的口音，还家就在附近呢。是不是北边来的北蛮子？装什么装啊你。”
北蛮子？八一还是头一次听过这个词呢。
一直以来都是管南方人叫做“南蛮子”，什么时候还管北方人叫起了“北蛮子”？
“你推我干什么？”八一很生气，仰头怒瞪着他，“再说了，你又不是公安局查户口的，你管我从哪里来的。”
“嘿，小嘎豆子还敢和我犟嘴······”他高高举起了巴掌，想要扇八一。
“单日旦，你要干什么？不许欺负新来的同学。”班主任张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背着手站在讲台前严肃地看着那个男生。
八一差一点儿笑场了。
这名字取得——好像挺有学问的样子。
“我······”叫单日旦的男生好像并不怕张老师的样子，歪着肩膀栽楞着身子还想说话。
“我警告你，别以为你姐是老师你就可以随便欺负同学，信不信我把你送到校长那里开除你？”张老师拿着教鞭敲了一下讲台厉声喝道。“好好站着——”
单日旦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可是脖子依然梗着，有些不大服气的样子。
“去后面站着去——”张老师教鞭一指教室后面的墙角说道。
单日旦磨磨蹭蹭地过去了，靠在了墙上。
“不准靠墙，往前一点儿站着。”张老师又喊。
单日旦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挪。
中午放学了。
八一背起书包和同学们排着队走出校门。
队伍刚刚散开，一个女生凑到她身边说：“我认识你，你是老蔡家的亲戚是吧？”
八一看着她点点头：“那是我舅爷家。”
“庆八一，那咱们能一起走了，我和他家住在同一条胡同，我家在水房后面住。”小女生自来熟地说道，“我叫方敏，我十一了，你几岁？”
“我十岁了。”八一特意说大了一岁，因为她的户口本上就是这样记的。
“那我比你大一岁，走吧，咱俩一起回家。”方敏拉起八一的手说。
“好。”八一冲着她笑了，这是今天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同学。
“你俩给我站住。”单日旦飞快地跑过来挡在前面，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干嘛呀，单日旦，你躲开。”方敏嚷道。
“我就不躲开，小嘎豆子，这回没有张老师护着你了，哼哼。”单日旦看着八一冷哼着。
八一看看他高大粗壮的身板，再看看自己，觉得有点势不均力不敌。
但是，也不能被他吓住了啊。
输人不能输阵不是。
再说了，也未必会输。
自己从小在二姐庆文林身边可是没少受熏陶的。
八一把肩上背着的双肩包松开，紧紧握在手里，他要是敢往前冲，自己就拿书包轮他。
“你想干什么？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就推我，你还有理了？”八一挺起胸脯踮起脚跟使劲儿仰着头大声喊道。“放学了还来截我不让我回家，没完了是吧？告诉你，我可不怕你的。你姐当老师怎么了，老师的弟弟就可以随便欺负人？看我明天不找校长的。”
“呼啦——”还没走远的同学围上前看起了热闹。
“谁让你和我撒谎了，还说你家就住在这里，骗谁呢？一说话就能听出来你是外地来的。”单日旦往前走了一步叫道。
方敏拉着八一退后了几步，她明显有些害怕，可依然没有离开八一。
“单日旦，你管人家从哪里来的干嘛，人家现在就住在这里呀，我们住在一条胡同的。”
方敏向单日旦极力证明着。
“你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儿？再说我连你也揍。”单日旦挥挥拳头，吓得方敏肩膀抖了一下，脑袋也往回缩了一下。
八一推开方敏的手，毫不畏惧地看着单日旦：“我家从前是不在这里住，可是去年就搬回来了，我没有撒谎。你就是欺负我是新来的，对不对？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我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我二姐已经上初中了，她可厉害了，你要是敢打我，看她不找到你揍死你。”
八一开始扯虎皮拉大旗，力图吓退这个人。
“了不起啊，我有三个哥四个姐姐，我大哥是当兵的，我二姐是老师，比你厉害多了。”单日旦说完开始撸胳膊挽袖子的，想要往上来。
八一摆好了架势：“你别过来啊，打坏你我可不负责。”
“小嘎豆子，我看你怎么打我？”单日旦依然气势汹汹地上前。
“呼——”八一抡起书包就往单日旦的脑袋上打去，一下子就把他打懵了，晃了几晃摔倒在地上。
“噢——”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同学齐声叫了起来。
趁着单日旦还在发蒙的时候，八一拉起方敏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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