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面机压出来的冷面和玉米面面条扎成十斤一捆，八一和庆文林两个人天天跑到农贸市场去摆摊零卖，有需要大批订购的便带到饺子馆里去和姥爷兰春林谈。
农贸市场里周边的村民都来这里卖货、买货，没过几天，八一家里的冷面和玉米面面条就传开了。
在这个渔村附近，没有多少细粮，地里的产出大多是高粱和玉米，所以他们常年都是吃着玉米饼子和高粱米饭。偶尔吃一顿面条，那都是特别的日子里才有的美食。
现在这里有了白面做的冷面和玉米面加工出来的面条，还可以拿各种东西来换，附近的人高兴的不行。
是的，八一家里做出的面条，可以花钱买，也可以拿东西来换，比如咸鱼干、虾干这些干海货都可以，还有一些青菜什么的也行，毕竟在冬季有些青菜也都是稀罕货。
那些干海货可以拉回吉市去卖，青菜饺子馆非常需要的。
于是，面条的生意很红火，家里所有人都齐上阵，也忙活不开。三舅爷回市里一趟，骗来了他的两个老伙计，每天只要供着饺子吃、高粱酒喝就可以，就这样一直帮忙到腊月二十八。
等二十八那天，三舅爷带着人回家去过年，临走时，庆连山非常大方地一人给拎了一个大公鸡、十斤面条、外加两瓶高粱酒和一条烟，把人家打点的乐乐呵呵，纷纷表示来年还来帮忙。
“爸爸，咱们过完年干脆雇几个人开个面条加工厂吧。”在汽车站把人送上车，八一对庆连山建议道，这样踏着人情也不少花钱的，还不如雇人了。
“恐怕是不行的，咱们家开饭馆雇上一两个人还可以，要是开厂子雇的人就多了，上面不会允许的。”庆连山摇头说道，“那不和旧社会一样了嘛，咱们成了剥削人民的资本家了。”
八一有些头疼，现在刚刚开始改革，大家都提心吊胆的，不敢放开手大干，总怕再会有什么变化。
“爸爸，应该不会了吧，你么没看那些人成天来这里考察，哪国人都有，尤其是日本来的人最多了。”八一往庆连山推着的“倒骑驴”上坐下，扭着头对庆连山说。
“算了吧，咱们家里现在已经挣了不少钱了，统共才这么几个人，弄得太多没法管，小打小闹的就行了。”庆连山摇摇头对八一说道，“咱们家今年收的药材可没少挣了，你们在这里挣够年吃年喝就可以了。”
八一眼珠转了转，小声问道：“爸爸，今年有没有这个数？”
她伸出了一个小拳头，用力地握了握，这一拳头就是代表十个数。
庆连山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差不多少。”
“乌拉！”八一一声欢呼，差点从三轮车上掉下去。
“你可稳当点吧，要不你就进车里好好坐着。”庆连山吓了一跳，差点把车崴到马路边上去，赶紧停下车吩咐道。
八一把耷拉在外面的两条腿抬进车厢里坐好，手拿着后面的扶手对庆连山说：“爸爸，咱们家的钱，你可别都在镇上存啊，让人家知道了可有的麻烦。”
“还用你说啊，我分了好几下存的，又在镇上存的，还有在县里存的，最大一笔我和孙建国特意跑到市里去存的。”庆连山笑眯眯地说，又嘱咐八一，“你回去可不能和你妈说啊，你妈要是知道了那可就成了散财童子了。”
八一用力点头：“我知道的，你没看现在饺子馆里都是我姥爷管账嘛，我妈都靠不上边。爸爸，我感觉姥爷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了，我妈是儿媳妇儿，她想要摸钱门儿都没有。”
庆连山哈哈笑：“那是啊，你就说你那几个舅舅哪个有我对你姥姥、姥爷这么好的？人都是将心比心的。”
八一想想几个舅舅，还真是只顾自个，对姥姥姥爷还真是不怎么样。不说别人了，就是知书达理的二舅兰四清，现在已经转正，一个月也不少开工资了，他在农村住着，基本上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可也没见他给姥姥姥爷寄点钱或者买点东西。
都说养儿为防老，也就那么回事。
“爸爸，我姥爷那么难斗，你就一点都不烦他？”八一问道。
“老人嘛，谁没有一点毛病，不往心里去就完事儿了，你看看你姥爷现在对我没有一处不满意的。”庆连山有些自得地说。
八一看着老爸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可是知道兰春林从前特别嫌弃老爸是粗人一个的。至于现在嘛，是因为他几次生病，都是老爸出钱出力的缘故。
“唉，亲儿子也未必能做到像爸爸你这样子了。”八一感叹。
“你爸我很小就没了爹，也是把你姥爷当自己亲爹来对待。”庆连山说。
嗯，八一清楚地记得上辈子老爸也曾经这样子说过，也是这样做的。
只可惜，老爸庆连山对两位老人再好，人家也不愿意在八一家里长住，宁愿去儿子家里吃苦受气去。
八一觉得他们就是怕在女婿家里养老，外人会嘲笑儿子没用。
······
市里的冷面馆在小年那天就关门了，姥姥姜桂兰她们全都来了渔村过年。
没办法，渔村这里只是盖了一圈房子，并没有围上围墙，家里置办了许多大件，可不能离了人的。
饺子馆一直忙活到三十中午才算是关上门。
八一背着大人和哥哥姐姐嘀咕：“咱姥爷在旧社会绝对是‘周扒皮’······”
庆文林深有同感地点头：“我看也是的，别人家小年就关门了，就咱家饺子馆可倒好，咱姥爷非得要开到这时候。”
庆文吉这几天也捞不着到海边去玩儿，怨气更深：“打倒咱姥爷，不能让他翻身。”
几个人聚在一起咕咕笑。
“你们几个赶紧过来干活，”兰春林在门口喊了起来，“文革过来发面，文吉扫院子，文林去打水，你们两个小的也别闲着，自己找活干。”
“又来了，一刻也不让咱们歇着······”庆文林鼓着嘴巴去井台上打水，其他人也一哄而散，赶紧按着吩咐去干活。
可不敢惹他老人家生气，一生气就要夹着小包离家出走。
······
正月初六，姨奶趁着庆连山去市里给她拜年时，带着他去了医院做了全面检查。
没两天检查结果下来了，庆连山得了肺气肿。
难怪他会在听到姑姑去世的消息之后吐了血，原来肺部早有了毛病。
一般的肺气肿都是和抽烟有关系，可是庆连山并没有烟瘾，几天也抽不到一盒烟的。
大家想来想去猜测大约是与矿山有关了，毕竟矿山那里粉尘很多，矿上不少职工都有粉尘病。
“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算严重，赶紧好好在家里养一养吧，肺气肿可不能进行重体力劳动的。”姨奶对庆连山说，“咱们这里环境特别好，最适合养病了，你就不要回去了。”
“我还得上班呢，长期不上班可不行。”庆连山不同意。
“可以办病退啊。”八一在一旁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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