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雍忽然发出了一声咳嗽，唐毅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一辆白色的奔驰也开了进来，车牌是东海市的。这辆看上去颇有身价的车辆也不得不停在了那个破破烂烂的操场上，后座的车门打开，萧雪芽像个箭头一样地从车里冲出来，直奔大门，萧劲松跟在她身后。
从副驾驶座下来的人，是肖寒钢，他没有两个年轻人那么冲动，喊着，“喂，你们慢点。”眼神却狐疑地瞟了一眼旁边那辆迈巴赫，那是唐毅的车。这车在东海没有那么拉风，但是在清源镇就比较显眼了。除非是游客自驾观光，本地居民很少，不，就没有人开这种车。
沈涵道：“唐先生，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唐毅并不害怕要去面对肖寒钢，但是想到萧雪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县医院平时病人不多，急救室这一层也有住院病房。这里的病房空着的居多，三人避到了三楼的一间病房，里面有六张床，只有一个老年病人，躺在床上昏睡着，听见有人进来，也并没有醒过来。医院里的医生少，护士更少，这简陋的条件现在反而成了绝佳的掩护。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唐毅很熟悉这脚步声。他忍不住伸出头去看了看，就见萧雪芽从楼梯口冲了出来，大概很着急了，一张脸又红又热，她径直冲到急救室门口，拍着玻璃门，叫了声“外公”，人就瘫软了下来。唐毅看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萧劲松过来扶住她，让她坐在塑料椅子上，肖寒钢也跟过来了，说：“小雪你不要太着急！”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不满地说：“怎么回事？急救室的门是随便拍的吗？有你们这样的家属吗？”
萧雪芽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医生，对不起，我外公他……”
“你是病人的孙女？你外公是心脏病突发，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雪芽愣了愣，但听到“现在已经没事了”，顿时喜极而泣。
在远处病房“偷听”的唐毅三人，也重重地舒了口气。
但那名医生又说，“抢救是抢救过来了，但还有很多后续的治疗要跟家属沟通。刚才那三个人呢？”
众人又愣了愣，不知道他在说谁。
“说是侄儿侄媳的。”
肖寒钢估计医生说的是萧望城和潘岚，但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并不在医院，便说，“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
“你是家属？”医生上下打量着肖寒钢，肖寒钢一时语塞。
萧雪芽赶紧说道，“我是！我是家属！医生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医生看看这女孩，高中生一样的稚气脸庞，问：“你家大人呢？”
医生这句话，刺痛了在场好几个人的心。
萧雪芽大声地说：“医生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就是大人。”
躲在病房里的唐毅，听到那句“我就是大人”，忍不住眼圈也红了。
医生想了想道，“病人虽说抢救过来了，但是他的心脑血管多处堵塞，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但是我们县医院，没有这个技术条件，至少也得是东海市的二级医院才可以。”
萧雪芽怔住了。
肖寒钢说：“那就转院啊。”
医生道：“但这个费用也是不小的。你们家属要不要商量一下。”
肖寒钢还没有说话，萧雪芽便道：“要转院！要做手术！医生你赶紧安排！”
话音未落，就听见潘岚的声音插进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啊？主意这么大的吗？”
原来萧望城和潘岚老两口已经回来了，刚好听见萧雪芽在表态要救萧济，顿时气也不打一处来。
“舅舅！舅妈！”萧雪芽看着二人打招呼。
“难道不救太外公吗？”萧劲松在一旁冷冷地说。
“哎呀小松，你怎么也回来了。你妈刚刚才走啊。可真是太不巧了。”潘岚道，语气中满是遗憾。
这时肖寒钢也在旁边叫了一声：“萧叔，潘姨。”
老两口没料到肖寒钢也在场，尴尬地点了点头，肖寒钢的神情也很冷淡，毕竟是前岳父岳母和前女婿。潘岚看着这个前女婿，不禁想幸亏女儿提前走了，否则这个场面真的很尴尬。她对这个前女婿，向来是又反感，又莫名地有些畏惧。萧家和肖家自从两人离婚后，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当初肖寒钢和萧雅诗结婚，谁不说他们萧家结了门好亲事，女婿又帅又有钱，却没想到，这段婚姻维持了不过短短数年，而且是肖寒钢坚持要离婚，让萧家很是没有面子。对此，潘岚的内心是极其痛恨的。
她只好对着萧劲松说话，“我们也没说不救老人啊，不过这种大事情，你们小孩子懂个什么，是不是得等大人来再说啊。”
“舅舅，要给外公做手术。”萧雪芽看着萧望城说，“多少费用都要做手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知道做手术要多少钱啊。你挣钱了吗你就这么大口气。”潘岚训斥着萧雪芽，接着又道。“去年你三姨父，也是在东海做的手术，花了几十万，不是也没救过来。”
萧雪芽被潘岚一吓，又哭了起来。
唐毅在房间里听着，正想冲出去，被沈涵拖住了。
那名医生道，“其实费用也不是特别重要，萧老本身有医保的。关键是要给他找个好医院。”
一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了。确实对萧济这样的老人来说，手术费不是最关键的，而是要找到那个做手术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红灯熄灭了，门也打开了，萧济的病床被推了出来。
大家赶紧围上去，就见躺在棉被中的萧济，形容枯槁，闭着双目，想来还没有清醒。
萧雪芽看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不敢吵醒老人，只是跟在旁边走。
肖寒钢在一旁看着手术床上的萧济，也有些感慨，这不是他印象中的萧济。萧济的年纪，和侄子们差了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从前的萧济，比他的侄子们还要英武帅气得多，一别数十年，竟然变成了这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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