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眼前这位可是三朝元老,当年曾经跟随皇帝耶律大石从原先的辽朝一路杀过大漠,到了中亚开创了西辽的一片天地。
西辽的江山是他跟耶律大石和其他将领一起打下来的。
所以自己说那话,岂不是看不起对方,藐视对方的战功吗?
果然这话彻底触怒了萧斡臣。
他忽地站起来,抓住身上的衣袍猛地一撕,硬生生将衣袍扯开了一条大口子,露出了上半身虬结的肌肉,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伤痕,大多数是陈旧的旧伤。
他拍了拍胸脯说道:“看到了吗?我身上的这些伤,就是跟先帝耶律大石一路从辽朝杀过大漠、杀到这里,大小战斗数百次累积起来的。
每一道伤我都能说出它的来历,你要听吗?”
驸马讪讪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
既然你跟先帝一起征战过,那你就应该知道先帝有多么勇猛,从来未曾退缩过。
我说的没错吧?”
驸马的这番话是想当然。
他觉得夸赞耶律大石勇往直前、不会退缩,是在拍先帝的马屁,没有谁能够否定,也没有谁敢于否定。
可是他却忘了,现在可不是给耶律大石溜须拍马的时候。毕竟现在讨论的是战略战术。而且这几位都是军中猛将,最讨厌的就是溜须拍马。
对于驸马的这番话,两人气得拳头发痒,很想用一记老拳揍到他的鼻梁上去。
所以萧斡臣毫不客气地怼道:“你知道个屁!道听途说或者凭空想象,并不代表事实。
耶律大石先帝固然作战勇猛,但绝不是莽夫。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没有必要时绝对不会与对方硬拼,而是会保存实力,用运动战来摆脱敌人的追击,寻找敌人薄弱的地方,再把对方薄弱、落单的部分吃掉。
想当年我们大军杀回辽朝故地的时候,兵力少得可怜,见到谁都要扮孙子。
有多少次被当地的部落军队甚至马贼追得狼狈而逃。因为打不过,非要硬打就只是送人头。
你和长公主这些天率领我们军队,不就是这样蛮干吗?
所以才让我们五万将士战死在了京城外的护城河边,这就是你们鲁莽的结果。
要是耶律大帝重活过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耳刮子抽你们两个。”
驸马没想到真实情况居然是这样。
耶律大石当年原来也被追得跟丧家之犬一般。
所以他刚才凭想象说的那番话,说耶律大石从来作战都是勇往直前、绝不后退,就显得十分幼稚可笑了。
那是不懂军事的人才会这么说,又或者是出于像他这种溜须拍马的目的,胡乱吹嘘讨人欢喜的话罢了。
真正优秀的军事将领,是善于审时度势,权衡敌我力量对比,并考虑各种因素之后,才能做出正确抉择的,而不是一味猛冲猛打,不顾一切地打消耗战。
宰相见驸马已经被怼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是觉得一阵酸爽。
这个啥都不懂的家伙,还敢在这儿信口开河。
这次吃瘪,也算是让他知道,在军队里混可不是朝堂上靠溜须拍马就能过得好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双方不用再争了,说道:“就按照两位统帅的意见来办。
马上分别下达命令,京城二百米内的城镇,务必在明天天黑之前完成坚壁清野。
动作一定要快,转移不走的就地烧掉,也不能留给敌人。
是否需要更大规模的坚壁清野,要看敌军的进攻情况。
另外,我会亲自派人去与摄政王商议,准许我军撤入京城,与宋军一起防御京城,并且利用京城与敌军周旋。”
驸马一听,眼珠转了转,立刻说道:“如果宰相信得过我,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和长公主。我们一起进城,向摄政王请求让我们撤回京城。”
宰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说道:“既然你们俩想去,那就去吧。
带上我的亲笔信,我希望你们能有办法说服摄政王和宋军,让我们撤回京城。”
驸马说道:“放心吧,我相信摄政王会答应的。”
随后长公主被叫来了,告诉了她这件事。
长公主眼珠转了几转,似乎在琢磨这件事的利弊。随后她很痛快地便答应了,要跟驸马一起进城。
两人拿着宰相的亲笔信来到城楼下,要求去见摄政王。
宋军用吊篮把他们俩吊上了城墙,然后带到了皇宫,见到了摄政王砚秋。
长公主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宰相的那封信拿出来。
而是背着手,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说道:“皇嫂,我是来救你的。
我希望听到你的感激和应有的礼遇,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漠视。
毕竟我后面的话对你而言,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你要错过了,你和城里所有的宋军,结果就是一个死字。难道你们的命还不值得你们向我表达谢意吗?”
砚秋皱了皱眉,问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消息,值不值得我谢,我为什么就要提前谢你呢,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我敢打包票,这个消息你知道之后一定会对我感激涕零。
因为这是一个大秘密,涉及到你生死的大秘密。你要是不感谢我,那就当我们没有来,我们这就告辞了。”
长公主想以退为进,让对方精神紧张而不得不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没想到砚秋却冷声说道:“你要走就走好了,我可没空跟你们磨牙。”
砚秋对大宋军队的战斗力有十足的把握。
尤其是这一次的守城战,面对二十万辽军,宋军都打得十分轻松惬意。
军中遭受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以这样的战斗力守护京城,她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哪支军队能够对她构成威胁。
除了军队威胁之外,其余的威胁就更不在乎了。
皇帝赵桓给她配备的是最强的特战队护卫。
有这样一支护卫在皇宫守护,而且整个京城又完全在大宋的掌控之下,她不相信有谁还能够对她构成威胁。
既然这样,又何必出于好奇去听这长公主所谓的救命稻草的提醒。
她知道如果自己答应,向对方先表示感谢,对方一定会得寸进尺,提出非分的要求,甚至于让自己下跪。
这样的事她又不是没经历过,所以当即就下了逐客令。
长公主都有些傻眼。
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无情。
她扭头望向驸马,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想从驸马那里得到求证。
驸马却以为是长公主让他接招,想也不想,便同样上前冷笑着对砚秋说道:“这件事的确关系重大,如果娘娘你不听,一定会后悔。
而且不仅会危及到你,还会危及到整个京城宋军几万将士的安全,乃至整个京城百姓的安全。
你可以不管你自己,难道你连京城百姓也不管吗?”
砚秋已经起身吩咐道:“送客。”
随后转身便要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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