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原本是想和高凡聊聊经商方面的事情，被莫晓波这一打岔，就歪了楼了。他不便不接莫晓波的话，于是转过头来对莫晓波说道：
“关于茂林省财政上缺钱的事情，我这几天陪美国老板和省里领导会谈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现在国家的政策方向就是市场化，我估计未来财政收入的占比还会进一步下降。
“不过，我觉得咱们国家官员的观念也应当改变一些了。像投资这样的事情，在国外都是由民间来做的，而咱们国家还控制在政府手里。
“就比如说吧，省里想搞30万吨合成氨，又说没钱。我觉得，省里应当找找像高总这样的大企业家来投资，区区几十个亿而已，高总肯定是能拿得出来的。”
“老张当了美国人，说话就是霸气啊。”高凡道，“还区区几十个亿。像你们费尔化工这样的国际巨头，拿出几十个亿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我们这种国内的小企业，别说几十个亿，投入几百万都得吐血呢。”
张伟正愁无法把话头引回来，听到高凡提起费尔化工，他立马接过去说道：“费尔化工倒是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钱，但是国内的政策好像是不允许外国资本投资搞化肥，我们也没办法。其实，我的美国老板这次到中国来，就是想在中国进行投资的。”
“投资搞化肥吗？”莫晓波关切地问道。
身为财政厅的干部，莫晓波也听说过省里要搞大化肥的事情。大化肥的投资非常大，省里给财政厅下了任务，要求财政厅设法筹措这笔资金，厅里为此事开过好多次会了。
张伟点点头：“是的。只要省里同意，费尔化工立马可以拿出几亿美元来，在省里建一家大型化肥厂，产品全部在省里销售。省里有一些领导是支持这件事的，不过，他们说障碍在国家那边，主要是就是化肥专营的问题。”
张伟这番话，不是冲着莫晓波说的。他和斯凯利此前已经见过财政厅的官员，并没有什么收获，他不认为财政厅的处长都办不成的事情，莫晓波这个副科级干部能够起什么作用。
他的目的，是把这话说给高凡听，因为他知道高凡的父亲高逸平现在是省化肥公司的总经理，对于化肥问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此外，他还知道高凡过去和化工部的副部长有一些往来，沧塘县里对这件事有很多传闻，甚至有人说化工部的副部长可能想招高凡做上门女婿。
张伟向高凡说起此事，也算是有枣没枣先打两竿子，万一能有啥作用呢？
高凡事先并不知道费尔化工有意染指国内化肥市场的事情，此时听张伟说起此事，顿时联想起了后世的一些事情，心头生起了一丝警惕。
90年代中期至新世纪的前10年，中国先是进行复关谈判，后来转为入世谈判，接着又是兑现入世承诺，经济的外向化程度骤然提高。与此同时，中国经济的潜力也开始被西方国家所认识。
一时间，便有大批国外资本前往中国淘金，它们或是在中国投资建厂，或是收购国内原有企业，疯狂地在市场上进行跑马圈地。据某权威智库发布的一份资料，截至2005年底，中国向外资开放的28个重要产业中，有21个已经被外资获得了多数资产控制权。
另外一份资料记载，在2000年前后，中国的挖掘机市场95%的份额已经被外资占领，中国仅剩下一家民族企业生产的小型挖掘机，勉强保住了最后那5%的份额。
费尔化工有意在中国建设化肥厂，显然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而是外资意图蚕食鲸吞中国市场的一个方面。
挖掘机市场被外资控制，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利润流失。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就是大家都不用挖掘机了，改用铁锹刨地，史上再无蓝翔。
而如果是化肥市场被外资控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在农民已经习惯于依赖化肥种田的今天，一旦化肥供应出现问题，全国粮食减产一半，这是足以让一个国家不战而败的事情。
悟到这一点，高凡反而是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真有这样的事情，那可太好了。我爸是化肥公司的总经理，我听他说，每年省里的化肥都有三成的缺口，不得不从国外进口。如果有国外企业到中国来建厂，不就省了进口的环节吗？
“至于说什么障碍，我觉得完全就是有些官员的思想太僵化了，完全跟不上时代。老张，你别担心，现在国家正在搞改革，相信过不了多久，这方面的政策就会改变的。”
“我听说，高凡你在化工部有些关系，是不是可以向化工部说说这件事？”张伟试探着问道。
高凡拍着胸脯应允道：“没问题，等我下次回北京就去部里找领导说说。不过，说归说哈，我一个小商人的话，人家也未必会听。”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胸脯拍不动了，转而换成了一副谦卑的样子，极好地演绎了啥叫前倨后恭。
张伟也就不再说啥了，他毕竟不是斯凯利本人，也不好在同学面前表现得太过敬业的样子。此时，又有其他班的同学过来敬酒了，还有找高凡勾兑，询问能不能帮忙照顾个亲戚到沧海化工去工作的，于是话题便不断发散，把此前的内容给淹没了。
酒宴吃了三个多小时才尽欢而散，大家说着各种祝福的话各奔西东。
高凡和徐丹有一段同路，于是便一起走。走出去一截路，看看没有其他同学跟上来，徐丹小声地向高凡说道：
“高凡，有件事，肖佩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
高凡笑了起来：“丹丹，你这就不够朋友了，肖佩对你那么信任，你这才不到五分钟，就把她的秘密泄露出去了，你也不怕她生气？”
“我是为她好嘛。”徐丹辩解道，“我怕她上了人家的当。”
“这么严重？”高凡收起玩笑的表情，问道，“怎么，她碰上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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