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贷生意顺利展开，林总本来是很高兴的。
但今天她显然心不在焉，一直回到家里，她还在纠结刚才张家老太爷那口虫卵到底咽没咽下去？
以至于吃晚饭时见到饭粒还有不好的联想。
她今天到家晚了，两个儿媳和狠人老太已经备好了菜，但林桑没回来，谁也没打算开饭。
小东还在劝王家兄弟留下一起用饭，年纪小的几个边等边背起了课文。
正好这个时间小南也从镇上回来了，及时给大家结了工钱。
小川领到二十个铜板，小河计件砍竹子一算刚好十五文。
显然砍竹子比小川动脑疲累许多，兄弟两个再次领略到脑力劳动的优势。
但小河已经激动上了。
“谢谢小南哥！”他眼眶红了，铜钱拿在手里一遍遍地数着。这是他挣到的第一笔钱，拿回去他要好好藏起来。
在他眼里这不是攒钱之路，而是大哥通往康健的大道。
更让他高兴的是大哥也能挣钱了，兄弟两个一起攒，这笔诊金想必很快能凑齐。
当年大哥出事时他就在一旁。
小河记得当时他们是追一只兔子，大哥没刹住脚才撞倒了有根媳妇。
有根媳妇叫骂起来，有根不由分说就上来拳打脚踢，不管他在旁边怎么求怎么劝。
或者说，他越帮大哥辩解，那些拳头砸得就越狠。
有根给大哥安的罪名，他那时候听不懂，现在却懂了。
“打死你，敢臊皮我媳妇，打死你这个混混二流子——”
其实大哥那时候还不满十二岁，哪里就懂这些？
小河的心一直痛到现在，他知道大哥每天笑脸迎人就是为了不让全家难过。
但小川今天是真心在笑的。
他结到了生平第一笔铜钱，小南给了他二十文。
“说好的十五文——”他要推辞，小南执意不肯。
“这是我娘吩咐的，她说用脑子工作一点不比体力的轻松，而且你担的责任更重，这是应得的。”
小川跟小河一样红了眼。
他留下没走，就是想当面谢一声钱婶子。
他还想问问小河明天能不能跟着一起搭棚屋，同样是十五文钱，但他觉得搭棚屋比砍竹子更需要动脑子。
就拿挖沟渠来说，如何将排污管布出合理的斜度，就需要动脑子。
虽然他觉得婶子每日给他多结钱，一定有关照他的成分。但他还是想让兄弟从事脑力工作。
结果还没等回钱婶子，他听到了郎朗的书声。
“......礼乐射，御书数，古六艺，今不具。惟书学，人共遵，既识字，讲书文......”
小川都听得痴了。
“......人不学，不如物，幼儿学，壮而行......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三字经背诵完，钱婶子也回来了。
小川简直有振聋发聩之感。
怪不得小中今天会跟他显摆，书里什么道理都有。他从没听过这么多深入浅出的道理，跟婶子对他说的话出奇地一致。
这样一来小川简直走不动道了，他不肯留下吃饭，对精神食粮却没办法抗拒。
林桑没看见小川渴望的小眼神，一回来就赶紧吩咐开饭。
“你们都饿坏了吧，赶紧吃饭，以后别等我了，小川小河也来。”
小东一脸“你看吧”的眼神。
小中这个时候还说了一句无比诱惑的话。
“娘，三字经我们都滚瓜烂熟了，今天是不是学另外一本，千字文，还是增广贤文？”
小北也加入诱惑大军。
“娘，改学千字文后，每天的故事还有吗？昨天刚讲了黔驴技穷，还有没有别的？”
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小川听得心痒难耐。
只见婶子点头“你们喜欢听故事啊，那就接着讲，短篇讲完了还可以日更长篇。”
她看过那么多大Ip改的剧，自信还有不少干货可以掏。
小北雀跃不已。
“好耶，我听会了以后可以讲给阿奶听，讲给宝宝听。宝宝在肚子里听故事，这是最好的胎教。”
“啊——”
小川眼神里的光越来越盛，他要被这些新奇又美好的词汇震晕了。
怪不得今天小北随口就给他讲了两个，原来是婶子教的。小川跟那位老阿奶一样听入了迷，一个劲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小北拉住小川的手。
“小川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有新的课文，还有新故事。”
小川纠结许久，还是忍痛拒绝。
“谢谢小北，谢谢婶子，你们吃，我跟小河就是想给大家道声谢。爹娘还等在家里，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逃也似地走了，这些年从没走这么快过。
小河从身后追上他：“哥，你怎么走了，你是不是很想留下来听课？”
他对大家说的那些都很感兴趣，大哥只会更强烈。他看见大哥眼神都直了。
小川心里还跟猫抓似的，但他坚定地摇头。
“不行，二弟，留下来听课还得吃晚饭。中午我已经蹭了一顿，晚上再吃就更不对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了，从衣襟里掏出焐了半天的竹筒饭。
“给你，虽然不热了，但也还能吃。”
小河知道这是大哥省给他的，但也舍不得马上就吃。
他结果放进袖袋里：“反正就快到家了，放锅盖上热一热再吃。”
婶子家的东西一定是好的，他想让爹娘还有弟弟妹妹每人都尝两口。
“大哥，晚饭不吃我也赞成，但你很想跟大家一起上课对不对？”
他看得出来大哥下了多大决心才跑开的。
但小川说蹭饭不对，蹭知识就更不对了。
“你想想，外公以前给人家做西宾都是收钱的，小盈他们是婶子的亲侄子，我们跟婶子一家非亲非故，不能占这个便宜。”
他觉得钱婶子已经够照顾他俩，他们不能把所有便宜都占了。
小河点点头，大哥说的他向来听。
但他又想到个办法：“我想到了，我们也可以给婶子交束修呀，这样不就能上课了？”
小川眼前一亮，继而又想，婶子会接受吗？
但小河说的实在让他心动，他想了想道：“那我问问爹娘，束修交多少合适。”
他只知道当时外公做西宾收入很是不错，比他们全家种一年地都要高。
生活突然有盼头了，夜幕里小兄弟喜不自禁，商量着往家里走去，没注意身后一直有人尾随。
尾随的是吴有材。
他一直密切监视钱家的一举一动，以便找机会出手。
可惜钱家人很谨慎，从不单独出门，身边还总跟着一只大黑狗。
入了夜一家人又都缩在家里，每天晚上都在堂屋上什么课。
他经常在屋外偷听，以便知己知彼。
本来他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让他气急的是，被他大哥打残的王家小子，竟然跟钱家走得这么近。
凡是跟他大哥作对的都该死，这让他将姓钱的全家又恨毒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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