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老田一直过着快活似神仙的日子，没人管没人烦，连苍蝇般的唠叨声都没有，真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赌场里的熟面孔越来越多，不光有他们这些勋贵，他还遇到过各位亲友故交，甚至还有嫡亲大小舅子。
不仅老田，其他大老爷们也是如此。
看来这个游戏越来越出圈了，但凡家中有些财力的，谁不上这里来玩两把？
老田完全没往心里去，反而沾沾自喜，自己才是骨灰级的古早玩家，遇到新人加入，他还会教人家。老田还无师自通学会一点花式洗牌，这技能除了赌圣，可是只有他初步掌握了。
听着亲朋故交的赞美，老田心花怒放，越发爱秀两下子。
最重要的是赌桌上的心跳让他沉沦，人生最迷人的就是等待开牌的那个瞬间。
今天一开局，他的手气相当不错，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筹码他哈哈大笑：“不管前些日子输了多少，今天一过，还不全部回来？”
笑容才维持了一炷香，他又开始新一番的劫历。
几十万几十万地往外倒，等到眼前的筹码即将输干净时，他绷不住了，一把全推到齐咚呛眼前：“我全押了！”
从前好几次这样绝地翻身过，但是今天这一招突然失灵，老田惊愕半天，心脏好像骤停了一样。
“快，再去给我换筹码，这次换五百万！”他一把将心腹小厮推了个趔趄。
新换回来的五百万也很快见底，老田瞬间入魔，他的眼神心腹见了都害怕。
“爷，还，还去兑吗？”今晚他跑前跑后都兑了几回了？心腹不敢想。他想劝爷悠着点，可还没开口，就被连踹两脚。
“我的话你当耳旁风吗？狗娘养的，叫你去就去！”老田风度全无，谨小慎微全无。
“马上给爷去！——”他声嘶力竭吼了一声，又在对方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厮连滚带爬地去了，又跌跌撞撞抱着筹码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频繁往复了多少回，终于当田老爷再一次发号施令时，任由他怎么打骂，心腹都哭丧着脸没动。
“你耳聋了吗，这是要造反？”老田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瞬间肿了半边。
他没躲，也没动弹。
“爷，爷，所有的地契田契都押了……小的，小的还拿什么去兑换啊？”
老田身子明显晃了一下，但他强自撑着。
“你，你说什么？”他蒲扇一样的手掌高高举着，要换做平时小厮一定吓坏了，但今天他虽然心里也怕得要命，还是边发抖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老田无力地垂下手。但一看到牌桌，他瞬间又燃起了热血。
不行啊，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财富，怎么能就这么卷走？他不认输，也不能输，只要给他筹码，他还能翻本。
以前很多次都是这样逆袭的，他相信接下来也可以，必须可以！
他灵光一闪，对啊，赌场不是可以赊账么。
“没田契也去给我换！”他目露凶光，大口大口喘着气，“你去给我赊，就说田大爷要的，快去！”
小厮战战兢兢挨到总台，总台的店员也为难地看向林桑。老田和他的心腹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田家几位小爷几日前就开始赊账，据他们所说，家里账房已经刮不出银子来了。
不仅如此，听说田家夫人最近血拼也拿不出现银，同样打白条呢。
在柳儿不遗余力的拱火，家里女眷的赞美，还有整条街的热烈欢迎下，田夫人逐渐迷失了自我。
何况死老头这么久不回来，她就败家给他看，看他还敢不敢这么久不着家。
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比起家里的大小爷们，犹如九牛一毛。
她更不会知道，她把家里的银钱花了个底朝天不算什么报复，因为更值钱的也统统不姓田了。
就像老田，他以为只有自己在败家，殊不知夫人孩子也一样努力，将家里挥霍了个干净。
一家人劲要往一处使才是王道啊，在大伙的努力下，他们同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且越走越远。
林桑神色平静，她跟总台人员点头：“给他赊。”
除恶务尽，除了这些动产，田家值钱的不动产多得是，她要确保榨干最后一滴油水。
半个月下来，像他们这样一家子铆足劲一块儿败家的并不少见，但是被当众宣告破产的，老田却是第一个。
“对不住田爷，你和家中公子赊的账实在太多，我们楼实在不能再赊给你了。”
“你说谁？谁还在这里赊账？”老田这才知道这桩新闻。
他颤抖着手接过儿子们签字画的押看了半天，手上的青筋暴起，血液直往脑门冲：“我特麻地——”他举起那叠字据就要撕烂，被一帮赌场安保死死抱住胳膊。
“爷，我的爷，使不得，这可断断使不得啊！”
开玩笑，要是让他一个半老头子在他们这帮练家子跟前把重要字据毁了，他们还怎么面对东家？
被众人死死抱住，老田稍微清醒一点了。
他也知道这个做法是不明智的，这玩意儿都是一式两份，而且就算撕了，儿子们那里押的是小头，大头还在他这里。
想到这里老田心力交瘁，猛地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下奔回牌桌旁，一把薅住齐咚呛的手。
“老弟，齐老弟，你可一定要帮哥哥一把。”
他声音都哽咽了。
“一把，只要让我再来一把，我一定能翻身。只要赢回一点点筹码，我就有赌本了，就能一点一点赢回来。”
理想很丰满，设想的也不是不可能，可惜他弄错了，眼前这人跟他称兄道弟半个月，并不真的是兄弟。
真兄弟还能在背后捅两刀呢，何况这种赌桌上的情意？
齐咚呛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他随意转着手中的牌：“是啊，也许可以，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赢我自家的钱？”
老田吃了一惊，像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慢慢回味后才发现，人家确实没说错。
每日一起玩牌，一起下注，他简直忘了，这可是庆丰楼的少东家呀，就像他说的，为什么要帮他赢自家的钱？
“好，哈哈哈哈，好好好——”老田嗓子一甜，感觉有一口老血能呕，但他到底是武将出身，硬生生将这口血憋了回去。
“是，你没说错，这是你家的酒楼，你家的赌坊——”他手脚发虚，眼前也一阵阵发黑看不清满堂模糊的人脸。
在一片混沌，一片绝望中他突然想起：“官家，我要进宫找官家，还有官家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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