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人？”书颜疑惑。
“明启冉。”献恭道，“朕把他招回来了，算着日子，也该是这个时候。”
书颜听罢后便坐回自己的下首，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郎。书颜从前没见过明启冉，此刻在帐火下细细端详他的脸，确实有当年绾心的影子。书颜看得出他的英气，却也辨得清他的落魄。
“臣明启冉参见皇上！愿皇上身体康健！长乐未央！”
帐帘轻启，犹如当年烟柳皇都的重重帘帐，启冉拨开帐中的暖烟，终于见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献恭。当年的少年郎已经登基为帝，启冉回忆起当年的九重城，不禁感叹世事无常，自己的姐姐终究没有福气，而自己也是。
献恭扶起启冉，把书颜向前推一步道，“这是公主。”
“臣参见公主！”启冉作揖颔首道。
他身后的少女环着一个齐肩高的小孩，上前道。“民女霍前燕参见皇上公主！”
献恭抬手，书颜便上前扶起启冉和前燕三人。
献恭笑道，“许久不见，都快不认识明哥哥了。”
“皇上别这么叫臣，臣…”启冉欲言又止，最后垂泪道，“实在惭愧！更愧对先帝，愧对姐姐！”
“这位是霍姑娘？”书颜打断男儿的伤心处，笑道。
“是。”前燕一身男装，和启冉的一样破烂，但脸却干净许多，显得明媚精神。
前燕福一福身，道，“民女前燕。这是我弟弟，霍君儒。”
“前燕。”书颜道，“这名字好，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书颜细细打量着霍前燕，暗想以她的家世身份，寻常百姓是万万承受不起的，但是燕王家，不知道这福气够不够得上？
“霍姑娘一路过来，我带着霍姑娘出去洗漱一番。”
书颜接到献恭的眼神，知道他同启冉定有些要事要谈，便自觉地领着前燕道，复而又低下身朝着君儒笑道，“姐姐带你吃些好吃的，可好？”
“好。”霍君儒身体孱弱，声音微小，书颜不禁有些怜爱。
她拉起霍君儒的手便出了帐子，前燕不知该如何，启冉使了使眼色前燕便跟着书颜走了。
“这里还有好些吃的，”书颜带着二人来到伙房，道，“边疆比不上京城，更比不上你们商宦人家，如今也只有这些了。”书颜找出了一些饼和肉干咸菜，又道，“好在圈里的羊是天天出奶的，”书颜捏捏霍君儒的脸，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霍君儒。”霍君儒喝了一口一个独眼老兵递来的羊乳，有些害怕道。
“这一路来都是跟着姐姐吗？”书颜笑着问道。
“是。”君儒道。
书颜起身又倒了一碗羊乳给前燕道，“你二人呆在军营里头不方便，我派人送你们去中庭的公主府，那里自有我的人来照顾你们。”
前燕头低低地不说话，书颜便又道，“明大人的安排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明大人曾是中央军的统帅，也算是武将，我看八成是不会去公主府的。但你也别怕，”书颜拉了拉前燕的手，又开始端详起来，道，“公主府里头都是我的人，不会出甚么乱子的。”
“谢公主。”前燕福身道。
前燕虽这样道，却还是不悦，本该自己与家人在渔阳团聚的，不想被哥哥所救，如今更是与哥哥一起北上，离家越来越远了。
“我问妹妹一个事儿。”书颜拉着前燕的手，也不管长幼，只笑道，“妹妹可曾许了人家？”
前燕脸上一红，双眉微蹙，低头道，“表姐在时，曾许了随王…”
“李轩哥哥？”书颜惊讶道，回想起李轩，那当真是可惜。
“是。”前燕吃完饼，摇了盆水开始洗脸，道，“李载垣谋反，随王也没了消息…我是不敢高攀随王，只是好好的一位王爷没了，实在是…”
“李轩堂哥没了，”书颜道，“霍姐姐可还是要嫁人的。既然已经定了是李家的媳妇，那我再为姐姐另择一个佳婿。”
书颜虽然惋惜李轩，但也暗中窃喜，眼前的霍前燕明眸善睐的，确实是一个合适的嫂子人选。
“未嫁而夫殁，”前燕道，“臣女不敢另择。”
前燕洗好脸，脸色去除了污泥变得白皙如雪，眉眼明亮，将那独眼伙夫看呆了，书颜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二人之间。
前燕福身道，“实在不敢再提婚假之事。”
“这话说的，闺阁礼仪是该尊的，可人也是活的。”书颜道，“我有个亲哥哥，只大我一岁。他出身不好，母亲是西夏人，也没有名份…只是，他如今是我父王独子。皇上本是燕王，如今却逼不得已登基为帝，燕脉无嗣，他就是未来的燕王。”
“公主的意思是…”
前燕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缘来的随王于她于霍家都是极好的姻缘。当年绾心封后时，霍家的姐妹只有她未定亲，也只有她在绾心的推荐下许了随王。
“我…”前燕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别支支吾吾的。”书颜循循善诱道，“我哥哥虽然书文不行，但德行和武艺都是最好的，他的射箭更是可以三箭定天山的！你嫁给我未继位的哥哥，等哥哥有了功绩，继位燕王便是水到渠成。你是在他未继位前嫁给他的，等他发迹，也不会有人诟病你高攀。”
“燕王妃…”前燕低语，那是一个很大的诱惑。燕国地大，燕王能坐拥百万雄兵，又有废立之权，而现在的燕国又是皇帝的潜龙之所，燕王妃这个身份是比随王妃更高的存在。只要她成了燕王妃，即便明家是这场祸事的原因，即便霍家损失不小，但只要霍家尚存一脉，只要能等到献恭统一九州的一天，就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是。”书颜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明眸流转道，“燕王妃身份尊贵无比，有你在一日，霍家就不是甚么寻常的商贾人家。”
“我，”前燕抬头，正视书颜道，“要看明表哥的意思。”
“这我明白。”书颜见八字有了一瞥，便笑道，“你这一年来都是跟着他，他也算是你的娘家人，嫁娶确实要看他的意思。”
“谢公主。”前燕温婉地福身道。
“我想再要一碗羊乳。”
霍君儒的声音插进来，他举着缺了口的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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