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音“嗡”一声，陷入诡异的沉默。
牧时抱着手，就这么看着零。
小铁块局促不安地转向了林一岚。
林一岚叹口气：“算了，他在为难你，还是我来吧。”
零小小地哼了一声，往林一岚那边挪。
林一岚很耐心地说：“零，跟我重复，苹果，倥偬，诘屈磝碻。”
零呆呆地说：“苹果，倥偬，诘……屈磝碻？”
林一岚点头：“真聪明。1000减7等于多少呀？”
零说：“九百九十三。”
林一岚问：“再减7呢？”
零略一思考，说：“九百八十六。”
林一岚问：“再减7呢？”
零反应很快，说：“九百七十九。”
林一岚点点头，说：“再减11呢？”
零特别骄傲自信：“九百六十八！”
林一岚说：“好。那我刚才要你重复的三个词语，是什么呀？”
零：“……”
零说：“嘤。”
牧时很怜爱地拍拍零的铁脑袋：“你看，不够聪明吧？”
零不服气：“那你说，刚才一岚说了什么？”
牧时神色淡淡：“苹果。”
零说：“还有两个！”
牧时表情不变：“空气，洁具……傲娇。”
零不信：“真的吗？”洁具为什么会傲娇？
牧时说：“骗你干嘛？”
零抬起小铁脑袋，黑色电子屏对准林一岚。
林一岚点头：“是这样的呀。”
零无比信任林一岚。
所以它大受震撼，不敢相信自己的智力已经比眼前这个人类还要低了。
零焦虑地用机械臂叠着头顶的脏抹布，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低气压中。
牧时和林一岚对视一眼。
这小铁块还挺好骗的。
牧时问它：“零，你待会要去做什么啊？”
零说：“扫地。”
“晚上呢？”
电子音顿了一下，它在检查自己的行程：“扫地。”
牧时说：“等等，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在走廊里扫地吧？”
这几天天黑以后，牧时都会在疗养院里四处溜达。
他自以为已经摸清了疗养院的机制。
零认真地说：“是的，零遵守规则，每天认真工作。”
牧时万万没想到，原来每天晚上他自信满满地穿梭在黑暗里，躲过一波又一波奇形怪状的“医生”时，背后都有一个小铁块在哼哧哼哧擦地板。
林一岚有点担心自己的去向问题，她是被牧时直接带进疗养区的，没有从观察区到疗养区的交接手续，会有医生注意到这一点吗？
她试图试探零，但小铁块好像总是懵懵懂懂的，直到两人很直白地问了，它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
零的声音小了点，有些羞愧：“一岚，零的内存条很小。”
林一岚低头看它：“嗯？”
零扭扭捏捏地说：“虽然零也负责档案收录，但是，但是记不得呀。”
牧时说：“外头随便一个手机，都能做个文档存这些东西。”
零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气挠挠的：“那你去外面！”
林一岚叹气：“零，我真的很需要把自己的档案搞清楚。”
黑色电子屏望向林一岚，屏幕倒影里，她垂着头，有些忧虑。
电子音忽然说：“一岚，不要，不要担心。”
林一岚没有回应。她开始想，是否该在白天赌一把，穿过花园，回到观察区寻找也许存在的档案室。
走廊上时常有巡视的医生和护士，她该怎么做才能确保绝对不会被看见？
林一岚回忆着巨大花墙下，周围的布局和景色，很绝望地发现这在白天几乎不可能做到。
她低声对牧时说：“先把它支走，再想想怎么过去吧。”牧时点头。
但是小铁块忽然不走了，四个小轮子溜溜达达地跟在他们脚边，像一只踢不走的小宠物。
林一岚无可奈何地把它抱起来，与自己平视。
它竟然很开心，电子屏上露出一个简笔画的笑脸。
林一岚说：“零，去忙你的工作吧。我们也有事情要做的。”
零很欢快地说：“一岚，零来帮你！”发出嗡嗡的电子音。
林一岚说：“哦？你可以帮我去观察区吗？”
零有点懵：“去观察区……”
林一岚接着说：“昨天晚上，观察区有个房间的玻璃碎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零点头。
小铁块点头的时候，发出奇怪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林一岚真的很担心它把自己的头点掉。
她想把零放下来，但是零真的很喜欢被她抱着，机械腿咯吱咯吱地伸长，缠在林一岚的双手上。
零说：“零清理了碎片。”
牧时试探着：“玻璃为什么会碎？是……是昨晚雨太大，质量太差了？”
电子音总带着嗡嗡的杂声，零说：“他跑出来了。”
牧时和林一岚对视一眼。昨天晚上，雨夜里，那双红色的眼睛。
“他是？”
零迟迟没有回答。
直到林一岚耐心告罄，要把它放回地上时，电子音像是重新开机了一般，飞快道：“z。”
“是z，”零说，“z跑出来了。”
林一岚一愣，牧时忍不住问：“你们这里有y吗？”
林一岚有点懵：“什么y？”
牧时说：“喏，‘x的疗养院’，关着一个会到处乱跑的‘z’，那不还得有一个y么？”
牧时说得很不正经，林一岚被他的语气逗笑，但没想到，下一秒，零的电子音嗡嗡响起。
“是的，”它说，“但是‘y’，已经被赶出去了。”
牧时挑眉：“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他想到医生们的编号是以数字来进行的，就很好奇以字母编号的是些什么人。
但是零回答得很含糊。
它其实很诚实，像被下一个“必须说实话”的buff，但是它懂的东西真的很少，最开始还有点人样，问久了就会暴露出人工智障的本质。
比如牧时说：“零，一般的病人们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零会反反复复地说：“是的，病人们可以离开。”
但是幸好，在零的cpu不堪重负之前，他们知道了档案室的位置。
不在观察区，就在疗养院。零说那是一个地下室。
牧时还想逗逗零，它的反应越来越慢了。看来比起扫地，跟人对话真的是一件很占内存的事情。
但是这时，有人靠近了他们：“零，你怎么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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