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年岁不小，穿着灰色布衣，满头花白，手握上等的黄花梨木棍，既是手杖，也是武器。
那张皱纹堆积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牧长生顿时警觉起来，从“是你”两个字可以判断，老者一定认识他，而他当年飞升上界，只去过白天的虚空城，因为圣族柳家住在虚空城之上，简而言之......老者可能目睹过他被圣族羞辱的惨状。
如今......是敌人？亦是旁观者？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牧长生站在床铺前，右手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北荒剑，准备随时杀了眼前两人，带着老祖逃走。
他可不想被柳家发现，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牧长生感应一秒，两人气息不强，少女不到仙人境，老者大概在小千界主境。
看见男子握剑动作，老者立马挡在孙女身前，连忙解释：
“先生，别紧张，我没有任何恶意，您忘了吗？”
“当年在虚空城，一个穷苦书生被欺负，您与柳姑娘路过，仗义相救，还给了书生一些修炼资源。”
穷苦书生？
牧长生眉头一点点皱起，那种不怒自威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视。
由于过去了两千多年，还只是一面之缘，牧长生想了半天，上下打量老者，口吻不确定问道：
“你......你是刘二郎？”
老者噗通一下双膝跪地，对着牧长生磕头，“先生，当年我十二岁，家境贫寒，长的瘦弱，父母虽能勉强筹钱给我读书，但我经常被书院的人欺辱，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早被他们打死。”
“后来，我拿着您给的资源，辞别父母，外出闯荡，三百年后小有成就，走出一条医师大道，回了虚空城，一打听才知晓......唉。”刘二郎情绪激动，潸然泪下，又长叹一口气。
少女懵了，好半天才问，“爷爷，他就是你口中的恩人？”
刘二郎拉过孙女的手，呵斥道：
“快跪下，给恩人磕头。”
“啊？哦。”少女被爷爷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磕头。
牧长生松开北荒剑，虚空抬手，这对爷孙被一股力量扶起。
他无喜无悲，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少年热血，见不得仗势欺人的行为，救你纯粹偶然，你无需行此大礼，不过......你好歹是界主境修为，短短两千年，为何这般老态龙钟？”
刘二郎往前一步，苦涩道：
“恩人，您也知晓，修道一路，荆棘丛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在外闯荡，得罪过人，被百万里追杀，无奈之下，我燃烧寿命与部分灵魂，侥幸活了下来，这也导致我现在寿元不足一万年。”
“我资质平平，修炼到小千界主已经是极限，无法突破，万年后总归是一堆土。”
“爷爷......”少女抱住老者的手，毅然决然表述，“你放心，等孙女嫁给一位至尊，让他出手帮你提升修为，你肯定可以活百万年！”
牧长生与刘二郎寒暄两句，内心没有多大波澜。
窗外鸟语花香，牧长生直入正题，侧身指了指床上男子，“这位是我家老祖宗，受了伤，疑似中毒，我束手无策，劳烦你看一看。”
“不劳烦，不劳烦，您的老祖宗就是我的长辈。”刘二郎连忙摇手。
他走到床铺前，掀起被褥，倒吸一口冷气。
“好狠毒的一刀，断肉，断骨，断魂，出手的修士肯定极强......恩人，我要检查一下前辈其他地方的情况。”
牧长生秒懂，将严凡的红衣解开，露出染血肌肤。
少女刘萌萌踮起脚尖偷看，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继而不忍直视。
刘二郎一番检查，表情从惊愕到震撼，又从震撼到颤抖。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牧长生一脸紧张追问。
刘二郎给严凡盖上被褥，回头瞪了一眼孙女，然后关紧房门。
不止如此，他升起一道屏障，似乎担心接下来的谈话被偷听。
做完这一切，刘二郎才凝重开口：
“恩人，我没有猜错的话，对前辈动手的强者，是一尊圣人！”
“圣！圣人！”刘萌萌惊呼。
见爷爷投来视线，眉头皱起，少女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赶忙捂嘴。
这个刘二郎，仅凭三分钟的检查就判断出是圣人手笔，医术确实不弱......种善因，结善果，命运真是奇妙......牧长生腹诽感慨，点头道：
“没错，是一尊圣人持刀重伤了我家老祖宗。”
得到肯定答复，刘二郎摸了摸白胡须，一本正经讲述：
“恩人，恕我无能......虽然前辈在圣人手里活了下来，但刀伤蕴含十日断魂毒，这种毒物堪称无解，是一种神魂毒物，会在十日之内侵蚀修士神魂，彻底抹杀，前辈应该中毒两天了，还剩八天时间。”
无解！
还剩八天！
牧长生脸色苍白，往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幸好少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并安慰，“大叔，节哀顺变。”
节哀？我怎么节哀？他可是无条件宠溺我的亲人！一路带领我征战九天，救回小梦儿......牧长生握紧拳头，心口沉闷，一口鲜血喷出。
“恩人！”
“大叔！”
刘二郎与刘萌萌慌了，好在刘二郎医术了得，仙灵之气凝聚一根针，刺入牧长生心口，稳住气血，缓解情绪。
过了好一会，牧长生红着眼，嗓音沙哑询问：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刘二郎表情迟疑，最后于心不忍，叹气告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所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有毒物的地方，十步之内必有解药......据我所知，十日断魂毒生长在极寒之地，虚空之上，伴生的解药叫还魂草，整个白天，唯有......”
话语一顿，刘二郎深呼吸，“唯有圣族柳家的虚空之地生长。”
牧长生黯然的眼神换发光彩，也不多说，也不遮掩，解开棺材的锁链，将严凡抱起放入，随后重新封印，背上棺材，大步走出屋内。
他忽地驻足门口，转身，拿出全身家当，一亿二千万仙石和两本至尊剑法，扔给刘二郎。
“多谢。”
“恩人！”刘二郎急眼了，“您不能去圣族，他们会杀了您的！”
牧长生背对老者，挥挥手，“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如烟和我家老祖宗，若是可以救老祖，一命换一命又如何！”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听着那决然的话，刘二郎明白，多说无益。
刘萌萌茫然，“爷爷，为什么要阻止大叔？大叔与圣族有仇？”
“你不懂。”刘二郎摇摇头，拿着仙石袋，打开一看，愣住。
沉吟三秒，他自言自语，“您将全部家底给了我，是觉得这一去，回不来了吗？”
“爷爷，大叔给你多少仙石？”刘萌萌宛如好奇宝宝。
刘二郎收起仙石与剑法，思索片刻，安排道：
“萌萌，你现在去喊你的父母收拾东西，我们一家离开白天。”
“啊？为什么？”刘萌萌诧异。
刘二郎抬头仰望窗外浅蓝色天空，“一个被万般羞辱后还敢踏上九天的男人，这一去，要么杀出一片天地，要么彻底陨落，圣族不会给他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
“恩人去求药，一旦圣族追查下来，我们凶多吉少。”
“为什么？”十五岁的刘萌萌还是不解。
“世间险恶，你还小，不懂这些，但你要记住，若是以后有所成就，若是恩人还活着，一定要无条件帮他，报答恩情，种善因，得善果。”刘二郎庄严肃穆道。
刘萌萌乖巧地点了点头。
阳光下，大街上，背负棺材的牧长生渐行渐远，出了山水城。
仅剩八天！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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