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今天下班下得早，特意买了点菜赶回家亲手烧了次菜，吃饭的时候她没什么神情的波动，像平时一样。
可是江图南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他决定去一中，并且意向表发下填好后，不祥的预感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吃完了饭，江清婷被江妈抱着去房间自己玩了，江图南刚想起身去洗碗，江妈就按住了他的手，“聊聊吧？”
江图南心里一个咯噔，他看着自己母亲越发青黑的下眼圈还有越发凸起的颧骨，默默地坐了下来。
“老师让你们填意向表了？”江妈倒了杯茶，放到江图南面前。
“填了。”江图南拿起茶杯的时候，稍稍抖了一下，然后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也交了。”
“嗯，我知道，”江妈手里摩搓着茶杯的壁沿，一直在笑，“苏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们……沟通了一下。”
江图南不太想问他们沟通了什么。
“你是个聪明孩子，”江妈看着自己儿子低头喝茶难得抗拒的样子，叹了口气，“知道妈妈今天想和你谈什么吗？”
“嗯。”
“为什么是一中？”江妈没打算用苛责的语气，她只是单纯的疑惑，疑惑自己儿子明明算很好的成绩，为什么最后却在意向表里填了这样的学校，按道理，不该是。
江图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能拿对章慕俞说的那一套对着自己妈妈说一遍，那会伤了她的心，让本就艰难的她更加艰难。
但是还有什么理由呢？
“我打电话问了章慕俞，问他了不了解你最近怎么了。”
江图南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但是章慕俞怎么会说出他对他说的原因，人情道理，没有比章慕俞更能掌握的了。
“别紧张，”江妈看江图南这样紧绷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好受，“章慕俞一直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他不会对我说什么，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向来都是站在你这边，妈妈很开心你有这样的朋友，即使知道我们情况，依旧愿意和你呆一块儿，还这么多年。”
“但是妈妈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江妈眼圈红了一点，她抬头看了一眼这简陋的租来的房子，还有少的可怜的从老家搬来的家具，“如果你是担心住宿费，还有随之而来的伙食费交通费之类的，就是胡闹。”
“你不用这么懂事，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不需要你来为此操心甚至拿你的前途开玩笑，不值得。”
“我不是因为这个……”江图南料到了他妈妈能猜出来，但是当她真的用极力压抑的颤抖的嗓音和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还是后悔了。
“不是因为这个……”江妈清了清嗓子，低头再次喝了口茶，“这茶还真烫，雾气都熏到我了。”
江图南不敢接话。
“如果不单单是因为这个，那就是因为，感情？”
江妈说话向来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但好在一般都会讲道理，所以江图南面对这样的谈话只更加镇定了点。
“没有。”
江妈笑着看着他。
“真的没有。”
“你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妈妈从以前就没有隐瞒过你，”江妈不去纠结江图南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妈妈一直觉得你应该得到尊重，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你有权利知道一些事情，而不是被瞒着。以前妈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是妈妈现在不知道了……”
“妈妈想让你明白责任的意义，但是还不想让你这么早承担责任，”江妈说着说着没控制住，流了几滴眼泪下来，但是马上就擦了个干净，“不论是哪一种责任。”
“我是成年人，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比你想的要能承更多的事，你爸爸你奶奶，因为他们这一家我们吃了很多苦，但是妈妈觉得这些都能扛过去，没什么，你不需要因为这个来影响自己，觉得自己要为此付出什么，说到底，这是你爸爸还有你妈妈的问题。”
“是他的错。”
江妈笑着摇了摇头，按住了江图南的手，拍了拍他。
“我和你爸在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时候年轻，觉得彼此能爱对方一辈子。我们当时畅想了很多未来，想到了七老八十岁我们看着我们的子辈孙辈，坐在摇椅上听着小曲儿，笑着牵手。年轻时候，尤其是上学时候的感情最干净也最值得幻想。我们一直陪伴着彼此，一直像我们想象中一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妈妈一直没和你说，其实结婚之前爸爸妈妈已经有点问题了，金钱观，价值观，还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学校里出来之后，要面对的太多，感情不再纯粹，还涉及方方面面。可是妈妈明明知道有点问题还是选择和你爸结婚，是因为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而且妈妈已经付出了很多在这段感情了，不舍得不甘心。那时候妈妈不懂得为自己负责。”
“高中的时候，妈妈成绩比你爸爸好，但是妈妈舍不得异地，所以选择迁就你爸爸的成绩，留在市里，报考市里的大学。”
“大学的时候，妈妈为了多和你爸待在一起，不去社团不去学生会，不去实践。”
“毕业了，也是为了他，然后没去更好的城市发展，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
“结婚了，迁就一直存在，那时候还天真地觉得有爱没关系，然后你爸开始喝酒赌博，甚至开始动手……”江妈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停，“开始怨恨我怨恨你，说就是结婚太早让他没法放开手脚去大展宏图，没能赚大钱，不甘心窝在小房子里天天记挂柴米油盐，然后就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校园时期的感情，心动，好感都是干干净净的，都值得珍惜值得珍藏，但是不值得为了这段时期的情感去把前途放在一边，因为在这种时候，你对自己无法负责，对对方也无法负责，你不知道未来如何。”
“爱一个人的前提就是你能对彼此负责。”
“可现在不能，大部分人也不懂爱，也许只不过是一点点动心罢了。”
“你现在不需要为这个家负责，但你要为你自己负责，意向的事情，那张表就不过只是一张表而已，到底要怎么选，妈妈不干预，但你要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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